第45章 进府
“你在那伊杏楼喝的酒啊，算不得什么好酒。这喝酒也有讲究，李家的酒馆开了几十年，店家酿造的粮食酒，入口辛辣、浓烈，一口酒水溜进肠胃里面，留的是一路暖意芳香，叫人享受无穷。”
钟阿婆一边替二人温酒，一边用沙哑的嗓音絮絮叨叨着。
“我甚少喝酒，阿婆，恐怕尝不出您所谓的好酒。”素雪一手托腮，望着对方的动作，淡淡道。
“酒是好东西，如今不喝，早晚也会喝。何不早早尝尝那味美的。”钟阿婆给二人一人满上了一杯酒。
“不如您直说此次又有什么任务。”素雪坐直了身子道。
钟阿婆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叫她前来叙旧。
阿婆低低笑了两声，那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她端起酒杯，将酒一口咽下，啧啧两声，放下酒杯后才开口：
“小姑娘……端的就是性急，我看素雪可不像是性急之人，莫不是不想和我这老太婆多呆一会儿？”
素雪也笑：“阿婆这又是哪里的话。”
“你此次的任务是杜孟景。”阿婆道，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好像杜孟景和那街角的阿猫阿狗没有什么区别。
素雪望着钟阿婆，见对方神色如常，也不似还有其他交代的模样，便也波澜不惊地应道：“知道了。”
到底是阿婆先按捺不住，在素雪开始整理衣物，将要离去之时开口道：“不再问问这任务？”
素雪道：“我见阿婆并未打算再多说。”
阿婆道：“不嫌那杜孟景武功高超，防卫严密？”
素雪道：“任务再困难也是任务，是门上交予的考验，有门上之人的考量。能否完成、是否活命，不也全看素雪的能力和造化吗？我没有什么别的思虑。”
阿婆盯着素雪看，目光锐利，神情认真，直到素雪在那打量的目光下显出几分不自在，她才收回视线，开口道：“此次任务难度较大，期限很长，你不必急于完成，万事小心。”
素雪点点头，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说，起身打算离开。
几步后，她又回头，问道：“这任务是非我不可吗？”
苍鬼门高手如云，像十一那样成名已久的，像黑爪白凤那样常年搭档的，像钟阿婆这样经验丰富的……
虽说自己的实力也并不低，可这暗杀武林盟主的任务，非自己不可吗？
只听钟阿婆道：“能完成这任务的人很多，可需要这个任务的人只你一个。”
素雪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她又轻轻点了点头，朝钟阿婆略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苍鬼门似乎是想打响她的名号，让整个江湖都知道素雪其人。
她不确定自己这样的臆想是否属实，更猜测不到其中缘由，多虑无用，索性也不拿这样隐隐绰绰的想法当一回事儿。
她不知，十一确实就是如此打算。
她要让江湖人都知道素雪和苍鬼门的关系，让“素雪”这个名字足以威慑江湖。如若有人想要生事，便让那人先得考虑考虑是否担得起得罪苍鬼门的下场。
王啸元虽然死于素雪之手，却是十一一手策划，没用到她什么本事；
王伏知在江湖上大有名气，可他武功低下不说，护卫也警惕不足，能如此轻易地完成任务也算不得是自己厉害……
杜孟景不同，苍鬼门如今将这人交给她解决，她是得好好从长计议一番的。
素雪冥思苦想，良多考虑，合适的机会却以一个分外巧妙的方式送上门来。
不过几日时间，素雪便乔装打扮，成功混进了一个即将进入杜府的杂耍队伍。
说来也奇怪，杜孟景在这个关头，雇佣了一队杂耍之人入住府内，报酬颇丰，却不曾交代具体事务，让素雪也颇为怀疑。
她担心这是杜孟景借着请杂耍队伍的由头暗中生事，却到底舍不得这简单快捷、近水楼台的方法。进了府中，依然时刻警惕防备。
却见杜府门上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心谨慎，逐个排查杂耍人员及各种道具，连自己的易容都差点被发现了去。
确认各人的身份之后又给每人分发了证明的牌子，用于进出府内各个关口，也便于府内侍卫排查。
看样子是比平常护卫等级还要更加严格才是。
如此素雪更是不明白了，既然形势严峻，杜孟景为何要在如此关头请上一队江湖末流的杂耍之人呢？
这样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这一日，杂耍队早早便起床练功，素雪也起了个大早，装模作样地在队伍里递递东西、打打下手，在听到大门有动静的那一刻便又迅速摸了过去。
杜府似乎将要迎来什么重要的客人，素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有一眼没一眼地关注着。
就在耐心即将告罄之时，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素雪不自禁站直身子，望着不远处的人喃喃出声：“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到杜孟景大步向门口而去。如此时机，她不宜暴露，还需加倍小心，因此稍作考虑，便隐起身形退下了。
不知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主动前来还是受人邀约？是有事谋划还是只为叙旧……
江湖上那么久都没有听过她的故事，不论对方是因何事而来，总归不会是白来的。
几日后，杜府的动静果然证实了素雪的猜想。
先是有一行镖师压着一件宝贝自远方而来，听说是塞外传来的，杜孟景藏得严实，具体是个什么物件没人知道。
接着他便向天下英雄发帖，邀请大家共赏宝物，比武夺宝，也让这江湖多些新鲜事儿。
素雪暗自皱眉更加不解，却不知这算不算一件好事——到时候杜府内人多眼杂，岂不是更方便自己出手？
于是耐下心来等待那鉴宝夺宝大会。
原本打算有机会靠近杜孟景就出手，如今也不急了，只想看看这武林盟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同时也不忘暗自祈祷杜府可别早早将她们杂耍团赶出府去。
半月的时间，江湖豪杰陆陆续续赶往杜府，素雪每日要么在后院杂耍队内混一混，要么便仗着自己的身法到前院去转几圈。
可却不曾再看到那日来到杜府的女子。
自己定不会认错，那人一袭黑衣，面容肃穆，宠辱不惊的神情和当年在阳城时无二。
邢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找到邢香的住所，却有其他发现——那运送宝物的一行镖师也在杜府另一间院子住下了。
素雪心道这群人为押送宝物而来，如今宝物已安全抵达，不知为何杜孟景还留他们在此。
“谁！”
素雪正伏在镖师所在的这间别院的窗户之外，考虑着自己心中之事，乍听到此声心中一惊。
房屋内迅速窜出两人，已经看到了素雪，直冲她而来，她转身欲走，便见屋内又出来一人。
——竟是个女子！
那人一身灰蓝色劲装，头发高高竖起，全都裹在额头上的发带之下。
自己也就望了那女子一眼的空档，先出来的两人已冲至自己面前。
眼看逃脱无望，素雪正想动手，便听那女子开口道：“慢着，放她走。”
两人立刻定住身子，谦卑地退了回去。
素雪心下诧异，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
方才她在门口本就掩着自己的气息脚步，对方能发现她的踪迹已经让她倍感诧异。
——几个镖师，居然有如此功夫耳力？
因此对方现身后自己也没想着装傻隐瞒，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武功不低，瞒也没用。
不想如今对方的做法更让自己惊诧万分，闻也不闻，问也不问，就这般放自己离去……
不再多想，素雪快步离开了。
直到看对方走远，身着蓝黑衣物的女子才道：“胆子不小，自己一人就在这府中乱窜。”
门后又出一人：“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她才会暴露。否则这偌大个杜府，她如何转不得？”
女子凉凉暼了那人一眼：“我看你也趁早易容，别叫素雪发现了我们在这里才是。”
元四只无奈道：“是是是，好好好。”
素雪回去院子的时候，杂耍团的人正三三两两聚成一团，见她回来，一名老者上前给她递了半块饼子。
“丫头，听说了嘛？原来杜盟主叫我们前来，是为了给他请到府上的人表演，寻热闹的。”
素雪拿着饼子没有往嘴里喂，闻言问道：“那是不是会来很多英雄好汉？”继而又故作失落，“可惜我还只是一名学徒，没有表演的机会。”
“嗐，表演表演，我演了一辈子，不也就这么个样子嘛……以后有你演的。这几天你在这杜府我看也挺开心，安心吃好喝好，等咱们表演结束，想那么多作甚。”
说完又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又和其余人搭话去了。
素雪又看了看手中的饼子，见没人再注意自己，这才将面上的表情收了，朝房内走去。
杜孟景叫江湖人前来的理由是鉴宝夺宝、可那宝物是杂耍团入住府内好几天后才运来的……不知杜孟景一早便打好了算盘，还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镖师那边也不对劲。武功太强，已经超出了江湖镖局的平均水准。
邢香更不知这几天都在哪里。
前几日自己出门探过，江湖上似乎已经有了王夫人来到杜府的消息。
各方势力即将在此汇聚，看来杜孟景醉翁之意怕是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