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怖无限流（4）
“为什么跟着我？”时明夜转头，眼神沉沉地盯着身后的青年。
他还以为被放开后，对方会像之前所有新人一样立刻跑掉，然后再也不敢靠近他，或是被洗脑成齐斯钰的傀儡，又或是死掉疯掉。
青年被他吓了一跳，鸦羽似的睫毛颤抖几下，随后抬起那双漂亮的蓝眸看他，抿唇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确定，我总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坏人，但齐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不知道相信谁，但是我很疑惑，我想要搞明白。”
所以来说服我吧。
但时明夜沉默几秒，却态度突然一变。
“算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他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和齐斯钰谁都别靠近，谁都别相信，你一个人会更安全。”
在这几个小时的观察里，他确定青年其实并不如同他表现的那么无害柔弱，现在也明白了他精神很坚定，有自己的想法，于是时明夜的想法就改变了。
江近白：“？”
看着他满脸迷茫，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探究，时明夜想到他胆大到能一个人探查自己的行动，干脆坦白了。
“我有[新人杀手]这个称号，是因为齐斯钰会反过来利用信任我的人，他甚至尤其喜欢针对那样的人，期待看到其他人和我合作，然后再让我们绝望。”
“曾经也有人短暂地相信过我，但他们最后都成为了齐斯钰最喜欢用的武器，不是死了就是疯了。”他十分直白冷硬，“你离我太近只会害了你，我保护不了你，也担心你会背叛我。”
“你要想好好活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离我和齐斯钰都远远的，直到我杀了他的那一天到来。”时明夜的手摸了摸腰上的刀柄，身上又开始冒杀气，“也许就是这个副本，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战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时明夜也会累。
他以前也会相信其他人，会想要拥有队友，但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
他一个人就很好，他一个人也可以，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更不想拉其他人下水，一切只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他比谁都清楚齐斯钰的可怕，他知道自己在其他方面玩不过他，唯独战力可以一斗。
时明夜没有再管对方，转身大步离开。
“可是……”江近白跟上去，“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想要帮忙——”
“你帮不了。”时明夜头都没回地打断他，“你根本就没完全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我可以！”青年的声音大了起来，试图拉住他的手，“如果调查清楚了我会相信你的，而且他应该比较喜欢我，我可以卧底在他身边，然后——”
时明夜躲开他的手，转身皱眉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刚刚说的你完全没听清楚吗？”
“我很清楚！”青年白皙的脸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泛起了红晕，惹人怜爱，却神态认真，“但我不可能完全不参与进来，我已经被他盯上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算和你没关系，我最后也会陷入危险不是吗？”
时明夜不否认：“但你和我牵扯在一起只会更加危险。”
时明夜确实有点被触动，他已经很久没遇到会相信他、靠近他的人了，但他的想法依旧不会变。
时明夜离开了，只留下青年在原地懊恼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只要时明夜不想，就没人能跟上他。
但时明夜没有直接离开，他只是隐藏了身形，悄悄藏在黑暗里跟着江近白。
有一点没错，江近白确实已经足够危险了。就算没有齐斯钰，他这样的样貌和性格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也会迟早被撕碎吃掉。
时明夜决定在自己有空闲的期间稍微看着他一点，并在自己的系统商城里面寻找适合他用的道具。
不过即使早有预料，但转头就看到他被人拉近黑暗角落意图不轨，时明夜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的事情而有点分神，之前明明还能灵巧聪明躲过危险的青年这次没能察觉，挣扎着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抓住手腕，牢牢困在了怀里上下其手。
被抓住下巴抬起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慌愤怒的神色，但这只会让对方更加愉悦。
男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冒出了触手，那狰狞的深色触手瞬间贪婪地缠绕住了他。
无人的黑暗角落，被困住的漂亮青年，纤细白皙的身体和巨大狰狞的触手，黏滑的触手蠕动声和挣扎抽泣的求救声……一切构成了面前这副邪恶而又美丽的诡异画面，足以让看到的人被拉入不详又令人颤抖的深渊地狱，被恶魔的低语蛊惑着一同堕落沉沦。
青年那无比漂亮的脸上瞬间爆发的厌恶、惊怒、害怕、绝望和晶莹的泪珠，也成了最佳的催化剂，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彻底兴奋起来。
越是美丽脆弱干净的存在，就越容易激发人想要摧毁玷污的欲望，令人疯狂。
就在男人准备低头去亲吻他颤抖的湿润眼睫、舔舐他脸颊上的晶莹眼泪时，一把暗红的刀突然捅进了那已经异化半边身体的心脏。
男人原本是毫不在意的，身为邪神宇宙的高级玩家，别说心脏被捅一刀，就算是身体被炸成粉碎也可以再次聚合。普通小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杀了他？他只是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到对方而已。
直到他发现自己在步入真正的死亡……在满心不可思议的最后时刻，他看到了一张无比让人胆寒的脸。
时明夜最后还是出手了，他还忍不住对受惊的青年解释了一句：“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想，就算已经不是人了，这次也不需要证明，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对方看到他杀人还是会多多少少害怕他，从而远离。
时明夜不怪他们，因为其他人没那么容易分辨一个人到底是人是鬼，不知道那身皮囊下隐藏着怎样的黑暗和恶意，他天生的直觉无法解释和证明。
他杀人的方式也确实诡异恐怖，红色长刀会直接吸干对方全身，最后让敌人碎成粉末化成飞灰消散，会感到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时明夜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收缩难受起来，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会信任靠近他的人了，这个漂亮干净的青年也会……
然后他的思绪就被一个冲撞过来的拥抱打断了。
时明夜身体和脑子都卡住了一瞬间。
时明夜：“……？”
“呜……”青年惊慌抽泣着缩在他怀里，双手有点神经质地抖着，向下摸索抓住了他没有拿刀的另一只手。
那纤细冰凉如白玉一样的手指探进了他的黑色手套里面和他肌肤相贴，充满不安和急切地直接抓住他的手，然后死死十指相扣。
“谢、谢谢……对不起……我就抓一会儿……”怀里的人一边混乱地低语着，一边意识不清地用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往他怀里拱，似乎希望他能伸手抱住他一样。
时明夜浑身僵硬，没有动。
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么和人亲密接触过了，更不记得有多久没这么被人信任和需要过了，他甚至从未这样和人亲近过。
怀里的青年颤抖着哽咽着，像是终于崩溃的幼兽，正缩在唯一安全的依靠里寻求安慰。
是啊，突然被拉进这么一个游戏里，到处都是恐怖和怪物，就算他看起来神经再大条和胆大，也不可能真的不害怕吧？之前都是在强忍不安和故作坚强吧？
但就算这样，他的反应也有点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或许时间很短，又或许过去了漫长的时间，青年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连忙抽出手并后退一步，一边不好意思地擦眼泪，一边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我刚刚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我只是有皮肤饥渴症，平时还好，但在害怕紧张和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格外严重。”
时明夜僵硬的身体终于缓缓收回控制权，他眨了眨眼睛，喉咙有点干涩，努力维持面上的镇定。
“……没关系。”他说。
时明夜将刀收回腰间，用力摩挲刀柄的花纹，冷静了一点才把另一只手被凌乱拉下的黑色手套重新戴好，仿佛有些无措地要遮掩什么一样。
可他还是隐约觉得手里依旧抓着软玉一样的手，那幻觉一样的触感让指尖不由蜷缩了一下。
他第一次和人进行这么亲密的接触，那感觉实在奇妙，让人心绪不宁，念念不忘。
相比较于他，青年在经历过一场惊吓后似乎完全脱胎换骨坚定起来了，神色决然，看着他的眼睛很亮，比他见过的所有蓝宝石都要漂亮，几乎耀眼。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江近白说，“我能跟在你的身边吗？”
理智判定100，传说中的主角，他终于见到了。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但是没关系，我会证明自己的。”江近白和他对视，认真道：“我没有那么弱，我很有用，我刚刚只是被突然吓到了，习惯之后我还是能够反抗的……我可以帮你，我想和你一起打败齐斯钰。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不对劲了，之前只是还不太信任你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还知道齐斯钰他……”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坦白出来以示诚意。
时明夜惊疑不定地和他对视，心里充满警惕和怀疑，或许还有他根本不敢多想的期望。
但那双澄澈的蓝眸是那么干净，像是雨后晴朗的碧蓝天空，充满善意和喜爱，温暖舒适得让人恍惚。
“我希望能和你合作。”江近白对他笑，伸出手道：“我决定完全信任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怕遇到危险，也不怕齐斯钰。当然，我不否认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和保护，但我也是打心底想要变强帮助你，想和你一起对抗齐斯钰打败他，可以吗？”
他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酒窝甜美无比，眼神纯粹真挚，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再没有之前丝毫的犹豫和怀疑。
时明夜彻底愣住了，心脏甚至刺痛似的抽搐了一下。
时明夜对情绪、尤其是恶意非常敏感，无法解释的直觉能让他轻松分辨每个人的情绪与想法，从未出过错，没人能逃过他的检测，这是他活到现在的最大依据。
但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恶意，只有温暖的善意和单纯的好奇，甚至还有一种对方已经期待很久的错觉。
就好像对方已经找了他很久很久，将他视为一切的希望，那么热烈而又单纯地想要和他一起对抗世界的恐怖黑暗，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那是时明夜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温暖与善意，还有信任，就像是对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就像对方就是为他而来的……
他不敢置信，呼吸却有些乱了，甚至眼睛都开始发热。
时明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有人用这种单纯充满善意和喜爱的眼神看他了。
简直恍如隔世，让他在无尽黑暗和恶意中逐渐麻木的心脏疯狂痉挛抽搐，冰冷的身体渐渐发热滚烫。
他更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对他展示这么直白热烈而又单纯的巨大正面情绪。
时明夜有点慌乱无措，他甚至是害怕，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诞生的那汹涌的陌生可怕感情是好是坏。
他和江近白对视，死死盯着他，想让自己继续坚定不要动摇。
他心说时明夜你不能这样，这一切太奇怪了，之前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但他发现已经于事无补了，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没有的时候，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可以，但那似乎只是因为没有品尝过而已。
一旦尝过，在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那美好彻底诱惑，再也无法考虑任何后果。
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死在那莫大的温暖蓝色海洋里。
“……好，我相信你。”时明夜声音暗哑，喉结滚动，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戴着漆黑手套的大手抓住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时明夜的力道很大，宛如黑暗地狱里的恶鬼死死抓住了天上唯一垂下的洁白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