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红绿
缅北整个地方也没有多大一块,开车到贡松去只要大概一个小时。
开的路是那种半高速,就是顶着高速的名头,但是实际又没有高速质量的,比较平整的土路。
路两边用来照明的路灯稀稀拉拉的,随着车身向前移动,在两个人脸上印下一道道不甚明显的光影。
白山控制油门,速度维持在九十公里。晚上视野不是很好,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他不敢开得太快。
唐庚双臂环抱在胸前,他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的路,眼角余光在瞟白山。白山左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看起来之前受了枪伤的地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的坐在车里,还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气氛多少有些,不太得劲儿。
唐庚伸手去扭车载音响。音响猛一打开,声音很大,不知道是队里面哪个缺心眼玩意儿上次用了车,把音量调这么大,唐庚和白山都被吓了一跳。
“你这,”白山轻轻笑,侧过脸看唐庚一眼,“这要是路上有车我就怼上去了。”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唐庚把音量按钮往左转,领锅领得非常爽快。
音量调小,音响里放的歌两个人都叫不出名字来,但是不约而同都觉得很好听。
缺心眼玩意儿也还是值得表扬的嘛!唐庚看着后视镜里,白山眼底细碎的愉悦的光,嘴角悄悄往上扬了一点。
“我们要去的是个舞厅,”白山分出一点视线给唐庚,他看唐庚脸上带着笑,心里觉得纳闷,不知道大晚上跑去办案子,唐庚为什么能这么开心,“就是那种你知道的,黄|赌|毒什么都沾的舞厅。”
“嗯。”唐庚应一声,他当然知道哪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谁给你什么东西都不要接。”白山看他一眼。
“我知道,”唐庚挑一下眉,被白山的叮嘱给逗笑了,“我好歹,也是国际刑警啊,以前不也一起出过任务吗?我你还不放心吗?”
“怕你一不小心着了道啊,毕竟你之前也没来过这边不是吗?”白山冲着他眨眨眼睛。
他们两个在倪创的酒吧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同时浮现在两个人脑海里。
那个时候白山说他在帮老板干活,唐庚说他是过来旅游。现在好了,帮老板干活的被开除了,过来旅游的结果是过来缉毒的,两个人还组队一起办案子去了。
两个人都笑了,一点叫做心有灵犀的东西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发散开。
唐庚咬着唇看窗外,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他就是觉得可乐了。
白山看着眼前不断向前延伸的路,眉宇间没有唐庚那种一派坦然的轻松。
也不一定就算是组队了,之后也不一定会一直一起。
大概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和唐庚不是一类人。大概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什么样的结局。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白山看着前挡风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无声笑了。
哪里要去管这么多呢?今晚的歌很好听,这就足够了。
莎乐美晚上很热闹,和白山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
还是那块巨大的遮掉半边天的招牌,那招牌夜里比白天要更炫目,电子面板,上面闪烁着五颜六色乌七八糟的光。
小姐腻在门口和客人调笑,酒保把客人往舞厅更深处引,保安领口敞开,站在阴影里头看着这一片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白山吹声口哨,带着唐庚穿过鱼龙混杂的人群,拾级而上。
白山穿着衬衫长裤,身材很好,脸也不赖,吹口哨的样子痞痞坏坏的,眼睛里有不怀好意的光,看上去很招人。
有小姐晃荡着两条长腿和丰满的胸脯迎着他走上来,被白山顺手拉过另外一个客人挡住了。那小姐被另外一个客人给抱了满怀,有些不服气的抬头嗔了白山一眼。
白山对着那小姐没什么所谓的耸耸肩。
“挺熟练的啊!”唐庚跟在他后面,闷声笑。
“嗯,”白山等着他走上来,两个人并着肩往舞厅里头进,“没办法,生计所迫,很小就在这种地方混了。”
“真的?”唐庚有点不信,他抬眼看白山脸上的表情。
白山脸上带着轻浮又风雅的笑,在一片混乱的光影中如鱼得水,让人觉得他刚刚信口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白山轻轻笑,他拉了唐庚手腕,拨开人群往里头走,“这里人多,别走丢了,不好找。”
手腕被人握着,这是生平头一遭。唐庚不知道查个案子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新奇体验。
白山带着他走到吧台座。
“想喝什么?今晚我请。”白山拉了一把高脚凳,坐上去,曲起一条腿踩着脚踏,另外一条腿松松搭在地上。
“嗯?我都行,”唐庚拉开白山旁边的凳子,坐了,两条胳膊搭在吧台面上,手腕支着下巴,眼睛看着白山。
“两杯长岛。”白山扣扣桌面。
穿制服的调酒师把手里碎冰桶摇的噼里啪啦,冲他们点头。
“这里调的东西不行,”舞厅里灯光乱闪,乐声嘈杂,白山要凑近了唐庚耳边说话才能让对方听到,“要喝好酒还是得到倪创店子里去喝。”
“嗯,”唐庚看着调酒师动作,琥珀色的酒液从酒瓶里倒出来,冲进盛了冰块的玻璃杯里,冰块乱晃,有点像他此时的心境,“下次你带我去喝啊?”
“好啊。”白山今晚很好说话,笑吟吟应承了,他看着调酒师端酒杯过来,从兜里摸出两张美钞放到吧台台面上。唐庚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在迷乱人眼的眩光中是唯一的纯净。
“喝酒。”白山自己拿一杯,往唐庚面前放一杯。
玻璃杯杯沿上嵌了半片柠檬,唐庚把柠檬转到远离自己的那一面。
“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要喝,”白山拿起自己的长岛,和唐庚碰了一下杯,“但是我给你的可以喝。”
这算是什么,双标吗?
“嗯,记住了。”唐庚眼底藏着笑,他端起杯子喝一口酒。
“怎么查啊,你打算。”两个人坐在吧台位,肩挨着肩,唐庚脚尖碰碰白山的椅子。
“我还在想——”白山双手捧着杯子,微微侧身,像是在和唐庚聊天,却已经默不作声把周遭情况都打量了一遍。
白山视线在舞厅里晃过一圈,又落回到唐庚脸上,“这儿的老板叫金杭,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不容易从他嘴里翘出真话来。”
上次找老掸是天经地义,金杭知道按着道上规矩平家必然会处理老掸,也知道吴奈温不会保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老掸的下落告诉了白山。
但是这次不一样,平家没掺和过倒卖人口这种脏事儿,但是这生意是别人家的,平家也插手管不着。金杭作为知情人,必定也是这桩生意的受益者,他没道理自砸饭碗还要得罪身后的老板,把消息告诉白山。
他这么做图什么呢?贡松和绿水城挨得近,但到底也还不是平家地盘。在缅北只手遮天的是谭新霁不是平永言,金杭这种惯会分析局势的人不会这么想不明白,拎不清楚。
况且白山现在背后已经没有平家这个依仗了,估计再过一两天,这件事情就也会在道上传开了。这也是白山为什么非要赶在今天晚上就来贡松,把事情打听清楚。时间越往后,他再想做什么事情就会越难。
他现在看起来像是把平永言和谭新霁两边都给得罪透了,以后再出现在莎乐美这种地方,会不会被人捅黑刀都还说不清楚,哪里还会有机会从别人嘴里套情报出来?
干他们这行就是这么见了鬼的现实。
“我想到了,”白山曲起手指叩叩桌面,“走,和我一起演场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