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云之外（四）

米斯达回来的时候，脑袋和脸上都有血。

据说他去找雕刻家史可里皮调查花店老板女儿死因的时候，遇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

为了阻止那块怪石冲向刚好也在场的布加拉提，他拽着那块石头从四楼的高度一跃而下，摔在了汽车上，那块石头当场粉碎。

现在站在家门口的杵着不进的，就是迟疑的米斯达。见门开了，他一边摸脑门尴尬的对着米娅笑，一边感觉到痛轻声叫着“嘶”。

他衣着仍然鲜艳，臂肘上有很多擦痕和灰尘，还用眼睛偷瞟她来揣测她的脸色，手脚颇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米娅不由得感到心疼和心酸。

两人站在门前不说话有将近一分钟。

还是散着头发的米娅，犹豫片刻后，轻轻拽着他进去，到椅子旁让他坐下。

然后拿着医药箱，坐在他旁边，熟练的拿出药水和绷带，扒拉他的红帽子，先给他头上的伤口上药。

两人在这种窒息的沉默中待了将近五分钟，空气都要凝滞了。

米斯达半拉脑袋都缠上了绷带，他疼的颤抖，然后率先开口撒娇道：

“真的要缠这么多吗？这有损我的形象啊。”

米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米斯达继续不死心的说道：

“我今天遇到一块非常恐怖的石头啊，那块石头是一个雕塑家的替身使者，他老是神神叨叨着什么‘命运’和‘要死’之类的，超火大的！”

“好像那块石头上显现出的人形是谁，碰到了的那个人就一定会死之类的，我不懂啊……”

“一开始那块石头上显现了布加拉提的模样我还有点惊讶呢，那个雕塑家跟我说布加拉提触碰到它就会去死，好在那块石头最后碎了……”

“我从很高的楼上抱着那块石头跳下来，真的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呢，福葛却恰好开着车被我砸到了，真是有种毛骨悚然的‘命运巧合之感’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好在布加拉提没事，那样就好，那样就很好。”

米娅沉默着，顺带着把他的背心扒拉下来上药，脊背上也有很多青痕和血迹。

米斯达不知道在想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不一会儿，深色的脸上浮现了不太明显的红，用手指挠了挠脸。

米娅给他的背后上完了药，再去轻攥着他的手给他的胳膊肘和手掌上的擦痕上药。

见米娅依然不说话，米斯达便将头突然无赖地压在她的肩上。

他的脸上还留有些许伤痕和血迹，上下眼边的睫毛随眨眼抖动着，在半拉脑阔被包裹之后，五官依然明晰立体，透露着散漫的慵懒，眼睛没有高光。

他开始叫唤她的名字，轻轻地问：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米娅像是受惊了一样想要起身，却被有力的双臂摁住，两个人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

她的后脑勺还垫着米斯达的一只手，那粗糙的掌纹摩挲着她后脑勺柔顺的头发，米斯达嗅了嗅，栀花香好像变淡了。

沉沉的重量压的米娅挣脱不开，她心如擂鼓。

米斯达说：“你在害怕什么呢？如果是昨天我吓到了你，我道歉，那个时候我脑子太混乱了，下意识那么做了，我已经在反省了！”

他安抚着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我还是喜欢你。”那股栀花的味道却越来越淡。

“我对我的替身能力很有自信，”米娅的声音似乎肯定了点，她说：

“今天是第二天吧，没有吻的第二天，你感觉如何呢？到明天午夜十二点过了，才是‘热恋’效果结束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

米娅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那个时候依然还说的出‘喜欢’，再说吧。”

然后她说：“对不起，一直以来，我过着一种虚伪的生活，我只是在利用你来换取我想要的生活和安全感。我太害怕了，也太懦弱了。”

“对不起，我不想再骗你了。”

由于姿势缘故，米娅被迫贴着他的胸膛，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她听见心脏沉稳的鼓动，慌张地闭着眼。由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沉声的在胡扯道：

“诶？我其实是对你一见钟情啊……”

米娅心不在焉，他们哪里是一见钟情，明明第一面就是她刻意的吻。

她本来想静静的等待第三天之后的裁决，但米斯达却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两个人的早餐，然后认真的戴上了帽子，换了一双新的靴子，还有新的黑色背心——仍然露出了腰肢。

“你这是要做什么？”睡眼惺忪的米娅揉了揉眼，却听见米斯达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约会，我想约会，所以向布加拉提请假了。”

米娅：“……”米娅觉得这是个新flag。但还是心软的任由他拽着出门了。

圣吉纳罗教堂，内是极高的半圆穹顶，抬头便能被壮阔的空间所震撼，上方的天窗透着玻璃向室内流入金色的光辉。

巨型雕像上的圣母袍飘逸，壁画全是密集的圣徒，头顶的壁画更不得了，画上的云层层堆叠，各色各异的神则默默的俯瞰着她，米娅只能做出“嗯，肌肉和姿势都很难画”的评价。

“所以，你说的约会，是带我来教堂祈祷？”

米娅陷入了沉思。

米斯达却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十分开心：“虽然我完全可以一个人来，但是像我这种人，怎么说呢？来这里多少有点怪。”

“我是相信有神的，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幸运，就算是陷入了险境，也绝对会得救。但是，绝对不能跟‘4’扯上关系……”他双手交叉，十分笃信。

米娅偷偷取下了带有阿拉伯数字‘4’的耳坠，感到羞愧。

他因被“热恋”而屏蔽，看不到她身上于他而言的“不幸”。

“扯远了，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人来这里祷告，那样我会觉得平静而幸福。对不起，偶尔也满足一下我嘛。”

教堂，艾欧尼亚柱式的走廊上有很多的画像，艺术气息浓厚，但米斯达的鉴赏品味堪忧，指着一副抽象画嘲笑道：

“为什么这裸女的脸是个锥形？脸长的像猩猩，太差劲了啊，我都画的出来啊。”

米娅：“……”怎么说呢，大师的抽象画这种东西，真不好说。

之后，趁着米斯达看画的空闲，米娅独自进了教堂的忏悔室，既然来都来了，她用中文短暂的忏悔道：

“神父，我有罪。”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的虚伪，直到现在，我仍然很虚伪。”

“我自私而贪婪，眷恋着一份我根本就配不上的感情。”

“……我喜欢上他了。”

“就算是明天他清醒以后，用冰冷的神情看着我，我也认了。”

“我会带着这份感情，去下地狱。”

她的语气透着某种决绝，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说出这些句子之后，轻松了不少。

在教堂待了几个小时之后，米娅问：“还有呢，你还想做什么呢？”

米斯达却是把问题抛给了她：“你想干点什么？”

米娅拉着他去了甜品店，点了两份草莓巴菲。

看着透明玻璃杯上层新鲜红艳的草莓渗着冰气，内层是冰淇淋与果冻布丁，他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个不算啦，明明是我更喜欢吃甜品吧。”

米娅将头发高高扎起，好像同平日那副庄雅模样不同，她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不是很熟练的点燃，然后手颤的夹着那只烟，看着袅袅烟雾，又很快开始发呆。

“抱歉，就抽一支。”

米斯达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手又伸出去抚摸她的头：“真乖，真乖。”

她眼底有眼泪快出来了，但又憋回去了。

她将只燃了一半的烟碾灭，扔掉，还喷了草木味道的香水。

“我有想做的事。”她任性的说道。

然后他们回去了，在洗完澡后，米娅认真的请求：

“请让我再多摸一摸你的腰和屁股，还有胸。”

米斯达：“……”

“对，就是这样撅起来一点，对，腰是这个角度。”米娅伸出手去摸，爱不释手，觉得温热，屁股q弹，触感又好，腰肢更令人怦然心动。

倒是米斯达被这种蚂蚁啃噬般的痒感折磨的不行，抖着说道：“不能再摸了，再摸我忍不住了。”

于是米娅遗憾的多摸了几下才收手。

“啊~我感觉我的肉体被玷污了~没想到你这么贪恋我的肉体。”米斯达像一条咸鱼瘫在床上，双手捂着脸。

米娅：“……”

“不要调戏我啊，我很禁不起调戏的。”他平静的说：“感觉今天更了解你了，我很开心。”

他们就一直胡言乱语的打闹到晚上。

临近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

有人来找米斯达，说是布加拉提有急事需要米斯达同其他伙伴一起在餐厅汇合。

他穿好衣服，上好子弹，戴好帽子，换上靴子。临走前，看着不安的米娅，弯腰凑到她右脸亲了一下，眼睛带笑：

“明天也还是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