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悔恨

那时的他，可以肆意拥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相爱，但是他好像只是另一个身份，他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在暗处偷窥着，小心翼翼又心怀愧疚，狼狈得像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为什么会有两种不同的记忆窜进脑海里，为什么会有那么鲜明的差别，为什么他会想起一些全然不属于他的故事，为什么会这么疼，头疼，心疼，全身都疼，好像骨子里一些东西在颤动，在复苏，在悲悯。

这个带着寒气的冬天里，月光稀薄，空气生冷，一切光景都是寡淡而沉默的，寒气从里面透出来，狭小的牢房里寒气逼人，苏诡把自己照在月光下，毫无理智地抱住相册，直至陷入昏迷……

这一倒下，苏诡足足睡了三天，被狱警紧急送进了医院才不至于有大问题，余净放下手里新公司的开设业务，跑去守着苏诡。

苏诡在一个还带着寒气的早晨慢慢醒过来，一眼看见睡在床头柜旁边的余净，表情柔和又带点欣慰，全然没有以往的戾气嚣张。

此刻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在看司机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以前的苏诡万万做不到，现在的苏诡却多了两世，三个人的记忆，他记起了上一辈子的含恨惨死，记起了这辈子的荒唐错乱，记起了分裂在何岁身上的人格所带来的愉悦幸福。

前世他发现了自己不爱林以柠，这一世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爱的人。

三段记忆里，何岁过得最欢愉最完美。

当初一个叫红袖的女人告诉他，他不会再爱错人，不会再兜兜转转被天道命运玩弄，到底没有骗他。

所以何岁一眼就相中了宁小安，一眼万年，不过如此。而这一眼，恰恰是苏诡三段记忆里最不后悔，最满意的事。

一个人在城门面前孤独无助，先入绝望，却不小心一眼撞见了挂在高处的钥匙，生机刹那间乍现，一切都是光明的。

苏诡这种在门外关久了，尝遍了四季风霜，风吹雨打的人，这把钥匙无异于救命。

他艰难地转身拿床头柜上被余净放得整齐的相册，手指温柔地一页一页翻看，越看面容越柔和，灌满了无限的柔情，眼底的深情全在相册上面。

这个人啊，好到无论是何岁还是苏诡，都请不自禁地爱上了他。

只是何岁可以好好地心无旁骛地爱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偏爱，可是他却不行了，他是苏诡，他是个杀人犯，他不配。

他什么都不配，就该在监狱里老死。

苏诡翻着翻着，眼里突然蓄满了泪，呼吸困难，鼻尖酸涩着，表情隐忍着，压抑自己不发出声音，第一次哭得那么幼稚。

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孩子。

什么叫悲惨，又什么叫荒唐，又有什么叫追悔莫及。苏诡一场昏迷把一切心酸滋味渗进骨子里。

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

他本来就已经没有办法跟上他的步伐，结果却再狠狠伤害他后才发现自己爱他，光是远远看着心就动得不得了，一场心动带起一场心痛。

他连说我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其实他挺想弄死林以柠来宣泄心里的悔恨，可一切错误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他怪不了别人，更加不能迁怒在她的身上。

他要是动了手，就更加远离那个人了。

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