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赵长
怀远将军府和宁国侯府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远,前脚水绿才被人送到了宁国侯府没多久,后脚贺阎就到了。
管家老周看到贺阎只身前来,顿时心头一跳,连忙上前迎接“世子,侯爷”
贺阎单看了老周一眼,老周顿时就闭口不言。
“人在哪儿”贺阎冷声问道。
“在,在夫人院子里。”老周被贺阎的威压逼得有些不敢开口,从前弱势可怜的小孩儿,如今已经是威严赫赫的将军了。
贺阎脚步一顿,瞥了老周一眼“夫人”
“申,申姨娘那。”被贺阎一句反问,老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贺阎哼了一声,往侯府里头走,道“去请他过来,就说我回来了。”
老周这才应了一声,刚准备走,又听到了贺阎补了一句,把申氏也带过来。
听到贺阎这一句,老周心里忐忑的就去了。
贺阎面不改色的走到正厅,也没等多久,宁国侯就带着申氏来了。
申氏看到贺阎的时候,脸色还算正常。然而下一瞬,她看到了五花大绑的水绿时,心头一跳。
可申氏到底不是从前那个申氏了,当下心中虽然慌乱,但宁国侯在她身边,她自信对宁国侯来说,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宁国侯看到贺阎坐在下首,脸色不虞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被绑着丢在一旁的水绿,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父亲自己送来的人都不记得了吗”贺阎的话虽然是对这宁国侯说的,可是目光却是落在了申氏的身上。
看到贺阎锐利的眼神,申氏不由得一抖,她心中暗恨水绿的无能,竟然被贺阎拿住了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宁国侯从前是素来对长子都不上心的,可是自从他明确得到了圣上的意思,他就知道宁国侯府是只能靠着贺阎撑起来了。至于他,如今在圣上眼里已经无足轻重了。
这时候宁国侯对贺阎的重视那是远超从前。只是贺阎之前远在银夏,故而宁国侯也并没有什么体现父爱的机会。
故当贺阎这么问的时候,宁国侯立刻就叫来了老周,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满头大汗的看向宁国侯,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申氏,碍于宁国侯的威压,只好低声说道“侯爷,这是当年您让我从夫,姨娘身边送去伺候世子的人。”
申氏还来不及震惊老周居然称呼她为姨娘,就听到宁国侯对贺阎几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若是不喜欢,直接打发人牙子卖掉就是了。”
贺阎瞥了申氏一眼,说道“这丫头的来历,父亲不清楚吗怀远将军府是圣上赐给我的府邸,我的房里还有不少军事机密,若是有什么军情从我府上泄露出去,父亲觉得宁国侯府能脱得掉责吗”
这话一出,宁国侯的脸色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他道“此事当真”
“不如您问问姨娘。”贺阎慢条斯理的端起了一杯茶“我自回到金陵以来的每一日行踪,姨娘都一清二楚的。这丫头,也算是不辜负姨娘的期望了。不过,我倒是要问一问,姨娘处心积虑的得到我的行踪是为什么刺探军情吗姨娘一个妇道人家,刺探军情做什么莫非,你是想做些什么罪该万死的大事吗”
申氏脸色一白,没有想到贺阎居然把这件事抖落出来,也万万没有想到贺阎会把这件事和军中机密挂上钩
宁国侯听到贺阎的话,下意识看向了申氏,居然看到申氏一脸惨白,他顿时心中一凉,他当年也是准允申氏进过书房的
“申氏”宁国侯的情绪有些不对了,看向申氏的眼神也有些冷酷“你背着我在阿阎身边安插探子”
探子
这就严重了
申氏立刻跪下,连连说道“侯爷冤枉啊,妾怎么会,怎么会跟什么探子车上关系呢这个丫头是妾安排去伺候世子的呀妾是为了世子好才会安排人去的,您当年也是同意的啊”
申氏在给自己申诉的同时还不忘把宁国侯一同拉下水,提醒了宁国侯当年这个丫头送过去,是他点头了的。
“一个姨娘,什么时候能做侯府世子的主了还能做侯爷的主”贺阎嘲讽的看向宁国侯“您若是有心,不妨查一查,自贺晋之后,您为什么一无所出。最好也查一查,姨娘她这些年到底是都做了些什么。”
宁国侯原本对申氏已经有些起疑,听到贺阎这么说,他顿时心中的一分疑惑变成了十分,看申氏的目光也不复往昔恩爱,只剩下冷酷无情。
贺阎看到宁国侯深色的变化,嘴角不可见的勾了勾,随即添了把火“儿子在此奉劝父亲一句,若是还想宁国侯门楣不到,姨娘往后还是不要再出现了。毕竟,我到了可成婚的年纪,任凭是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家中妾担主母之责的侯府来。”
宁国侯脸色猛然一变,死死的看向贺阎。
贺阎满不在乎的起身,和宁国侯对视,父子俩之间剑拔弩张“要侯府,申氏不能留。留申氏,侯府的百年家业我便全都还给圣上,一样不留。”
“贺阎”宁国侯咬牙切齿。
“您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贺阎甚至还笑了笑“比起宁国侯府,我更喜欢怀远将军府。若您也是的话,留着申氏也不错。”
“她好歹是你的庶母”宁国侯脸色极为难看,他可以放弃申氏,但绝对不能因为是被贺阎威胁
贺阎笑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圣上没一道圣旨叫她去死已经给了贺家先祖面子了,您别眼瞎心盲了,圣上可还好着呢。”
贺阎直接抬出了圣上,宁国侯的脸色一僵,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年圣上下旨申斥他和申氏两人
“还有,现在我不让您送她去死,也算是孝顺您了。”贺阎露出一个极其玩味的笑容“等您查清了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叫您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从此以后再无所出可能,您都不需要我提醒了。”
“你胡说”申氏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了这句话。
贺阎看都不看她,只是同宁国侯说道“儿子先走了,父亲好生想一想。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侯府的百年基业对您更重要。”
宁国侯看看贺阎坦荡的样子,再看看申氏慌乱不已的样子,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说不定,贺阎说的事都是真的
“毒妇”宁国侯转身就狠狠的踹了申氏一脚,把人都踹出好几米去。
“娘贺阎,你这个畜生”
贺晋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奔着贺阎就冲了过去。
贺阎一个侧身,避过了贺晋的攻击,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掐住了贺晋的脖子,他冷冷的看着贺晋,手中慢慢加重了力道“畜生说谁”
“畜畜生说你”贺晋拼命的想要扒拉开贺阎的手,听到贺阎问的话,想也不想就直接回了他。
贺阎冷然一笑,再度收紧了自己手中的力道“还知道你自己是个畜生就好。”
宁国侯见状,也顾不上申氏,立刻上前想要解救贺晋,贺阎听到背后的动静,脚步一挪,便将自己和贺晋调转了个位置,毫不客气的把贺晋扔在了地上。
贺晋差点就要被贺阎掐死,宁国侯也没想到贺阎居然敢对贺晋下这么重的手,他怒道“他可是你弟弟”
“我没有弟弟。”贺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刚刚掐着贺晋的那只手,冷静的说道“您最好是看住了他,真惹急了我,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左右侯府也只需要一个继承人。”
“你敢”宁国侯震惊的看向贺阎,他突然觉得贺阎周身杀气四溢。
贺阎莞尔“我有什么不敢的呢区区一个侯府庶子,于国于家都没什么用处,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又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哪天不小心死在什么地方,也没什么稀奇的。”
宁国侯今日被贺阎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当下怒不可遏“贺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那就要看,您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儿子了。”贺阎毫不畏惧的和宁国侯对视“您对我客气些,自然我对您就客气些。至于其他人,若是不来自寻死路,我也不会滥杀无辜,您觉得呢”
“你在威胁本侯”宁国侯还是不敢相信,贺阎居然敢威胁他。
贺阎笑得十分开心,眉眼像极了他母亲,恍惚间叫宁国侯有一些失神。
“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不是在威胁您,我是在警告您。”
“逆子”
贺阎摇摇头,看了捡回了半条命不敢吱声的贺晋一眼,“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就饶过他一次。再有下次犯到我手上,我便不会再客气了。杀人这种事,这三年多来,我已经做得极为顺手了。”
不等宁国侯做出反应,贺阎直接拂袖而去。
贺阎走出了宁国侯府的大门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匾额上宁国侯府四个大字,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彻底地没了顾忌。
从今以后,大概他便不会再受制于此了。
广宁王府。
广宁王妃正在看着手中的账本,川紫便说世子来了,她便停下了手中的账本,起身走到了外头去。
果然赵宁煊已经在外头等了,见广宁王妃出来,上前扶住了王妃的手,请她入座。
广宁王妃见儿子这么贴心,莞尔道“今日是有什么事要来,不是都在你院子里折腾么”
自从赵宁煊从银夏回来之后,便早早的叫人开始重新修缮他的院子,木材用具无一不是最好的。广宁王妃自然也是知道为何,她也是让赵宁煊放开手去做的。而赵宁煊也是十分在意,不光让褚昭去守着,甚至是自己亲自去看着。
赵宁煊早已经练就了刀枪不入的脸皮,这会儿不过是被王妃调侃了一下,他面不改色的说道“是有一件事要求母妃。”
“说吧。”广宁王妃温和的笑了笑,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赵宁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卷轴递给广宁王妃,广宁王妃好奇的打开了小卷轴,上头是一块布料。广宁王妃疑惑的看了看赵宁煊,抬手摸了摸那块布料,发现异常的舒服,虽然只有小小一块,但是看起来华贵非凡。
广宁王妃想到了赵宁煊的意思,笑道“你这是准备给娇娇的嫁衣吗”
赵宁煊点头“儿子知道母妃一定能明白儿子的意思。”
赵宁煊交给广宁王妃的布料是难得一见的上上品天蚕丝料子,这种布料极其难得,一年都难得出一匹。赵宁煊素来对娇娇都极为舍得,便想把这种布料给娇娇做嫁衣。
可天蚕丝布料难得,会做天蚕丝布料,且做得很好的人更加少之又少,他知道有一个老嬷嬷能做,这位嬷嬷曾经在宫里独自绣过好几件帝王龙袍,如今是闲赋在家。赵宁煊就是想请那位嬷嬷,可这位嬷嬷脾气很是古怪,很少给人面子再去做什么东西。
可广宁王妃同那位老嬷嬷交好,故而赵宁煊便想请广宁王妃帮忙。
广宁王妃自然是明白了赵宁煊的意思,笑着点点头“好,这件事母妃帮你去办。你记得告诉你岳母一声,娇娇不必费心自己再绣,到时等那位老嬷嬷绣好之后,让娇娇补上几针便是了。”
照理说,女子出嫁都是要自己绣嫁衣的,可总有人不善针线。故而便有些是请人去做嫁衣,到嫁衣完成之后,再由出嫁的姑娘依着针脚在袖口补上几针便可以了。
众所周知,魏令仪,魏娇娇的绣工实在是烂得不行。若是叫她绣嫁衣,那嫁衣怕是不能看了。
赵宁煊自是早早的就想到了,他也不舍得让娇娇去熬那一套嫁衣。嫁衣本就难做,若是叫她生熬,他必定是不舍。
“好,儿子知道了。”赵宁煊应道。
可广宁王妃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天蚕丝难得,你皇伯父那儿都只有几匹,你是怎么弄到的”
赵宁煊看了广宁王妃一眼,语气极为平静的说道“就是皇伯父的那几匹。”
广宁王妃讶然,看着赵宁煊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孩子,成个亲,怕是又要在圣上的私库里薅宝贝了。
知道广宁王妃在笑什么,赵宁煊毫无愧色,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从圣上的私库里选点儿宝贝。
“那你亲自去相府传个话,免得那边有什么安排。”广宁王妃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起身说道“再等一会儿,帮我送个东西给娇娇去。”
“是。”
赵宁煊本就想见小姑娘,这会儿广宁王妃让他送东西,他便能更加理直气壮地去魏相府了。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可他也不能三天两头的往魏相府跑,总得为娇娇考虑。
你说夜探香闺那也不行。
他是娇娇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老是夜探姑娘家的闺房,像是怎么回事若是叫人误会了,岂不是更加难受。
广宁王妃很快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说道“这是一对耳坠,原本就是要给她的,你刚好替母妃送去。”
“是,多谢母妃。”赵宁煊打开看了看,成色极好的一对耳坠,便同广宁王妃道谢。
广宁王妃见状笑了,“娇娇还没过门,你就先替她谢上了。”
再度被调侃的赵宁煊已经习惯了,同广宁王妃道了个别就往外走去了。
刚从广宁王妃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赵长瑀。
赵长瑀今日穿得极为朴素,不过是一袭青衫,显得整个人如同林中翠竹一般,清隽斯文。
“大哥。”赵宁煊心情极好,见到赵长瑀也主动打招呼。
赵长瑀颇为惊讶,平日里可不见他这么高兴,他目光落在赵宁煊手中的盒子上,笑了笑,道“去魏相府”
赵宁煊看了赵长瑀一眼,道“若你平日里观察我的功夫用在谁家姑娘身上,倒不会至今未婚了。”
赵长瑀温和的笑,“关心我”
“谁关心你,不过是看母妃为你操心得很。”赵宁煊皱了皱眉“你比我还年长几岁,旁人如你这么大,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听到赵宁煊别扭的话,赵长瑀笑而不语。
赵宁煊见状也不想多说,便要走了。他本就无意管赵长瑀,不过是顺嘴一提。
赵长瑀看着赵宁煊离开的背影,笑了笑,走进了王妃的院子。
川紫看到赵长瑀的到来有些惊讶,连忙上前迎接“奴婢见过大公子。”
“还请川紫姑娘通报王妃,就说长瑀有事求见。”赵长瑀看向川紫,语气温和。
川紫连忙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带着赵长瑀进去了。
赵长瑀一见到广宁王妃便行礼“长瑀给王妃请安。”
广宁王妃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坐吧,今日你们兄弟两个倒是一个一个的来找我,有事吗”
赵长瑀看着温柔的王妃,直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广宁王妃微微惊讶,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请王妃答应长瑀一个请求。”赵长瑀恳求的看向王妃。
广宁王妃皱了皱眉,道“你起来说。”
赵长瑀却不肯,直言道“长瑀所说之事实为不孝,不敢。”
听到赵长瑀这样的话,广宁王妃叹了口气,也只能随他“你说。”
赵长瑀听到了王妃的叹气声,他闭了闭眼,磕了个头,慎重的说道“长瑀此生并无成亲生子之意,还请王妃准允长瑀此不孝之举。”
“什么”广宁王妃被他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她甚至都顾不上擦去裙上的污渍,震惊的看向赵长瑀“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长瑀道“我母妃已然知道此事”
“她竟然准”广宁王妃实在是难以相信,她看向眼前的青年,以兰枝玉树,温润如玉来形容他正正合适。
这样的他,不知是多少金陵少女的心上之人,他,他居然有一生不娶之志
“母妃她早已不理尘世之事。”赵长瑀这话说得苦涩,闻次妃多年都不曾管他了,唯独是他去登州那年,还见了他,之后他也没有见到过了。
广宁王妃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不准。”
“请王妃三思。”赵长瑀恳求道“若长瑀娶妻,心中无她,这一生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
广宁王妃看向赵长瑀,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长瑀摇头“并无。”
“既如此,此事你不要再提。”广宁王妃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赵长瑀“我与你父王都不逼你成婚,可你这话万万不要再对旁人说起。”
“王妃”赵长瑀还想再说。
广宁王妃更为坚定的打断了他“你尚且年轻,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今日之言我只当你是孩子心性,不会当真。若是没有中意的姑娘,我也不逼你,待你将来哪一日遇见了说不准就想开了。”
王妃态度很是坚决,赵长瑀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本质上,他和王妃才更像是同一类人。
虽然温柔温和,可若是下了决定,谁都别想劝,谁都劝不动。
赵长瑀知道王妃是为了他好,但他心里也是早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他无意惹怒王妃,便只好顺着王妃的意思先答应下来。
广宁王妃把他扶起来,叹了口气,忍不住有些心酸“这些年,委屈你了。”
赵长瑀笑笑,依旧是温润公子的模样,眼眸里干净又清澈“不委屈,王妃待长瑀的好,长瑀都知道。王妃莫要担心长瑀。”
广宁王妃点点头,赵长瑀便同王妃告辞。
可就在赵长瑀要跨出门口的那一瞬,广宁王妃突然说道“宁珏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和你母妃都该学会放下了。”
赵长瑀脚步一顿,又听到广宁王妃道
“比起从前,珍惜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