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页
有人八卦问:“也不知道他是学哪门艺术的,看着感觉应该会钢琴还是小提琴这种乐器,气质超棒啊。”
“我看着不太像,听说他一直独来独往,而且我室友有一次还看见他从美术楼出来,可能是学什么比较冷门的画种吧,而且还听说他考进来文化课第一呢。”
江未打开了电脑里一张MRI片子,扫了眼上面那十来个灰色的脑袋仁,心说:“他能有什么气质,就是个小木头人儿,不会画画儿也不会乐器……独来独往没什么太大问题,但也算不上优点,不过记忆力不错,可能审美也还行,能那么短时间备考就考上那个美术学专业,那颗脑子是挺值钱的。”
第32章
这天学校还有一门选修课,江未早晨过去医院跟着胸外科的带教医生查完房就准备回学校了,可还没动身,就被他导师喊出去参加脑外的急诊,伤患车祸重伤,被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情况凶险,幸运的是手术还算顺利,江未以一助的身份跟着他导师完成了这次手术。
上午的选修课已经错过了,江未查了下课表,看到下午还有其他老师的同一门,便准备下午将课补回来。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严锦康带了个纸袋子给他。
“昨晚刚做的桂花糕,你留一份给自己,还有一盒帮我带给严争。
顺便再帮我问问,中秋他还回不回家过,不回的话的我得提前让人把他那份饭省了。”
说这话时,严锦康眉头紧皱,显得额上的皱纹更明显了些。
江未接过纸袋,沉甸甸的,里面是两个保鲜盒,装着新鲜的糕点。
严锦康今年才四十六,但头发却白了一半。
江未觉得比起大一刚见到这位老师时,他老了很多。
严老师是S大附院神经外科的一把手,也是S大临床医学的博导,是历届很多学生争破了头也想跟的导师,江未这一届还没开始正式选导师,但整个医学院都知道江未从大三就开始跟着严锦康学习了。
严锦康是S大附院最有名的医生之一,也是S大最出名的老师之一,是不知多少病人送过锦旗的好医生,只是严锦康的名字也会有被人不怀好意提起的时候,那时候那些人是这么说的:“你们知道吗?他爸可是严锦康呢!”江未提着桂花糕先去了医学部宿舍,从一楼到了六楼,回应了十多次“学长好”然后没什么意外地跑了个空,严争的室友还不如他,他以为两个月就够久的了,结果对方算上暑假都有小半年没看到严争了。
从医学部宿舍出来,江未回忆了下盛久的宿舍号,往艺院宿舍楼走去。
S大的宿舍普遍是四人间,但盛久一个人住着,门开了一半,里面游戏里的打斗声有些震耳,江未敲了好几下门,才让盛久转过头来。
见到江未的那一瞬,盛久的目光微微一沉,“有事?”盛久对他一直以来都有一股子淡淡的敌意,好在他们也很少见到,没什么交集,江未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严争最近还是住在你这儿?”“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寝室是上床下桌的结构,四张床铺唯独角落靠阳台窗户的那张上有床垫和被子,江未一眼就扫到了从床边栏杆上挂下来的乱七八糟色汗衫,那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套着纯白色棉T的青年可能穿的。
江未把纸袋递过去,“这是严老师让带给严争的,你记得提醒他吃。
等他回来的时候帮忙让他回一下我的电话,没几天就是中秋了,如果方便的话,帮忙劝劝,让他回去一趟吧,他几乎有一年没回家了。
他还是比较听你的话的。”
盛久接过纸袋什么也没说,手腕微微一勾,就把门给甩上了。
按照过往的经验,江未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等到严争的回电了,只能晚上再过来一趟,看能不能逮着一趟严争,就算是这样,他也觉得有些悬。
老师和严争父子俩的矛盾这两年又加剧不少,而自打得知他是江未是严锦康的学生之后,严争已经把把他划入了敌人的阵营,认定了江未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江未见他一面难如登天,见到了也免不了被冷嘲热讽一番。
他已经不太抱希望能见到严争了,可就在一楼拐弯处,一个匆匆的身影砰地撞到了他身上,他连忙扶住对方,“你没事……严争?!”严争穿着一身花里胡哨、图案抽象的衣服,上面颜料的气味还没散掉,靠近了就是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
他比江未矮了半个头,身形也较一般男生要纤细一些。
半长头发在在脑后虚虚扎了个很短的兔尾巴揪揪,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这样把头发扎起来过,江未不由惊讶,“你要留长头发了?”严争把头绳摘下咬在嘴里,双手插进头发里理了两把重新把头发扎到脑后,冲江未挑了挑眉:“不行吗?你要是看不顺眼,去把咱爸的手术剪请来,我让你剪。”
“……没有不顺眼,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江未笑笑。
“哦。”
严争抬脚往楼上走。
江未跟上去问:“中秋节有什么打算?”“和我男朋友做爱。”
“……”江未觉得幸好老师没亲自走这一趟,不然不知得被气成什么样子,“什么男朋友,没听你说过?盛久么?”“嘁,你管得着么?”“……老师让我给你的带的桂花糕我给盛久了,听说你特别喜欢吃这个?”“你想暗示我我父亲有多爱我吗?”“……是。
老师也很想你。
我爸妈几个月不见我都会特别想我,何况你这几年几乎就没回过家,他见不到你能不想么?”“那我也没办法了。
谁叫他当初自作主张改了我志愿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呢。”
严争开始不好好走路,三节台阶一跳地往楼上跳着走,语气很无所谓似的。
江未道:“改志愿的事,老师的确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他也一直在试着理解你、了解你的爱好,也没有再反对你来美院旁听。
前阵子还问我有没有看过你的画。”
严争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把你们医学院男生的屁股都摸遍了给他丢人了,你觉得他能同意我来美院?哥,亲哥,你每到什么节日都来游说我,到底累不累,与其来劝我,你还不如直接自己陪老头子过中秋吧,咱爸指不定更开心。
有你这么个继承他衣钵又懂事的儿子,我还凑什么热闹啊。”
“你既然不想凑热闹,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强调我是老师的儿子?你很在意这个吗?”严争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连忙大声道:“你别再给他说好话了。
我大学专业不能自己做主,中秋怎么过总该有我的自由吧?他稍微放软态度,就是理解我了?那只是做给你看做给所有人看的!你以为就这么一件事情了吗?他试图掌控我的人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未,你幸运得很,你什么都能如愿,什么都顺风顺水。
你能自在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有很爱你很支持很尊重你的父母。
但很抱歉,我没有。”
说话间,他们已经跑到了六楼,严争窜进寝室后就关了门,江未看着那封闭的宿舍门,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并非什么都能如愿,也并非都顺风顺水,他其实也能理解严争的不甘。
只是既然是最亲最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用撕裂的方式来处理矛盾呢?在早几年老师对严争做的事情都是很排斥很厌恶的态度,可这两年也的确在试着和儿子和解,江未也算是见证了一位父亲的妥协,但严争因为志愿的事情一直不肯原谅,父子二人的关系一直僵着。
每次和严争都不怎么容易沟通,和他说话不比站手术台轻松,走出宿舍区大门时,江未心情还有些压抑,直到在走了十几米的地方,看到了李无恙。
这片宿舍区离教学楼和食堂都有些远,李无恙并没有办理住宿,他又总是一个人,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地方,江未有些意外,“无恙?”李无恙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即把手攥紧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找同学么?”“……”李无恙在路边杵了很久才说,“看电影。”
“你要看电影?”江未瞬间完成了从机关枪一样的说话对象到闷葫芦的切换,立马捕捉到李无恙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