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欢乐
裴辞星从第一眼看到鹿溪便觉，她这人不一般。
很快，他又知道，这所谓的不一般，全称叫做，不一般的奇怪。
他永远不知道，从鹿溪的嘴里，到底能蹦出什么新奇话语。
譬如，现在。
裴辞星只觉青筋直跳，当鹿溪是故意寻他开心。
他沉着脸将门直接给关了。
不曾想，鹿溪料到他这一步动作，赶紧在抢他关门之前，挤进来道:“别啊。”
裴辞星修为尽失，速度自然没有鹿溪快，他很清楚这点，就没有强行阻止，直接甩袖转身。
与此同时，剑铺里挂在墙上的群剑也铮然作响，挣脱墙壁，锋利的剑尖齐刷刷地对着鹿溪。
于是，时隔多日，鹿溪再次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逼迫感。
得，她又惹到这个小气鬼了。
鹿溪表示，这真不是在寻他开心，她去邗州买得最多的，是女孩子用的首饰、穿的衣裳，总不能把这个送给裴辞星吧？
除此之外，便是给师尊还有小师弟带的好吃的。
连汤带水的菜自然不能带，于是便有了——
“香肠、年糕、咸鸭蛋、腌菜……你瞧瞧，想要哪个？”
裴辞星转过身来，一脸冷漠。
或者——
鹿溪还从书肆里淘了许多书。
像什么《枕上娇》、《西厢外传》、《闲情集》之类缠绵悱恻的话本，肯定不能给他。
“《侠义传》、《刀剑演义》……”
鹿溪抓起手上一堆侠客类的爽文，豪迈地示意给裴辞星看。
“你想要哪一本？”
裴辞星眉心一跳，并不想理鹿溪。
他实在不懂明明鹿溪天赋极佳，只要勤加修炼，天下第一也唾手可得，竟然放着好好的剑不练，偏偏喜欢去看这些个幻想之作。
而偏偏如此，鹿溪还是新生中的第一，甚至还赢了上一届的第一。
裴辞星觉得凌虚宗要完。
哦，原来这也不喜。
那他定是喜欢诗词歌赋，或者严肃的史书之类的？
鹿溪对这方面的书还真不怎么感兴趣，只随意挑了书肆里看起来年岁极大，极有逼格的两本。
“《星辰赋》、《嘉定通义》，你要吗？”
说罢，只见裴辞星苍白阴郁的脸上，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鹿溪心里简直土拨鼠呐喊，她又说错话啦？
毁灭吧！
寒嘘什么！送什么礼！裴辞星不配！
于是，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炸药吗？”
“你要炸凌虚宗？”
鹿溪惊讶:“你怎么会这般想，今儿过年，我当然是要用炸药来做烟花！”
裴辞星顿住，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嗤了声，神色嘲讽:“你倒是好志向。”
一个寻常的炸药，可使练气层的弟子受伤，威力大的，筑基期的弟子也抵挡不了，这么有前途的东西，就拿去做只能供人观赏的烟花？
不学无术。
“所以你能给我一些吗？”
“不能！”
鹿溪并不诧异，以裴辞星这疏远孤傲的性子，能白白给她才怪。
“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帮我找，我教你东西。”
裴辞星抬眸，懒懒掀眼皮，面无神色的脸，有了些微表情。
“哦？”
那表情有几分轻蔑，又有几分傲然，仿佛在说:我什么不会，还有你能教我的东西？
这个年少成名学贯百家的天才，在这刻终于露出了他的锋芒。
鹿溪淡定道:“高数。”
高数，全称高等数学——逼秃一众大学生，让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裴辞星:？
须知天才也有时代局限性！
高数？
笑死，修仙界可多的是，需要掰着手指数数的人，连数学都不知是何物。
裴辞星能会？
他真不会。
鹿溪笑嘻嘻地将自己给歌乐编的一本简易教材递给他。
嗯，这是小学、初中数学，还没到高数的程度。
裴辞星垂眸，接过书，修长苍白的手，随意翻了几页，他的眸色变得幽暗，再抬头时，瞥向鹿溪的眸色复杂，但须臾恢复如初。
知识的威力无限，便是裴辞星这般睚眦必报，冷淡疏离之人，耐性也好上几分。
鹿溪要什么，裴辞星便给什么。
她乐滋滋地将东西塞进储物袋里，走了。
来时，鹿溪跟季嘉妍等人，约好在食堂的后山见。
既然是吃年夜饭，那当然熟知的人都要全部叫着。
庖丁包了饺子。
人太多，饺子自然不够，还需其他吃的，最轻松，且味道极佳的便是火锅、烧烤。
鹿溪很好地给众人分工。
小师弟有切菜、切肉的经验，由他来教周沐霜，周家剑法，飘逸灵动，速度极快，用来切菜，再合适不过，那效率杠杠的。
一旁的小师弟学剑法学得极快，不一会儿，他也学会周沐霜的剑法，周沐霜暗惊，要知道，在她眼里，小师弟只是不中用的废物，谁曾想，他的剑法精妙，竟然胜于她！
周沐霜当即不服，跟他较劲起来，两人无声较劲。
须知，心灵鸡汤告诉我们，有时候，人走的远了，会忘了自己为何出发。
这两句话尤其适合周沐霜和卫玄。
两人比着比着，本末倒置起来，俨然比红了眼，开始比谁切东西更快——土豆、茄子、牛肉、羊肉、五花肉……
卷王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于是，等鹿溪回来，惊讶地发现，菜与肉堆成山，饶是他们人多，也根本吃不完！
她大受震撼。
然而，这两个败家子根本意识不到这点，他们全然忘了自己是要切菜，两个人都比疯了。
什么？
后厨没有囤积的菜和肉？
那便到林间去！
连向日里在林间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妖兽也纷纷难逃魔爪。
鹿溪: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她大喊道:“你们俩，要实在闲得慌，就来给我生火！”
两人乖乖收剑，偃旗息鼓——
才怪！
万物皆可卷，生火亦是！
他们换了个战场，比起生火来。
鹿溪扶额。
后山无灯，黑漆漆的，宋若君提出可以编织灯笼，将烛火放进去，也算是除夕、元宵一起过。
宋若君手巧，带着季家两兄妹一起编织。
很快，弄出一大箩筐，从林间削来均匀的树枝，整齐地插入地上，在上段枝丫挂上柔和地散发橘光的灯笼。
宋若君编得工整，每一款都像是粘贴复制，季嘉恒一半照着宋若君的上好模板，一半依着性子，随意发挥，季嘉妍则编着编着觉得无聊，拿出自己买的蝴蝶耳坠，点着烛火，细细欣赏起来。
师尊逍遥子则当个吉祥物。
鹿溪从储物袋里掏出材料，开始做烟火。
一开始，没经验，控制不好比例，炸药加多了，她施展灵气，将它点燃，只听啪地一声，简直要将众人耳朵震聋，天空被点亮，绽开绚丽的烟花。
烟花升在长空，爆竹声喧嚣，一派热闹，附近的弟子也忍不住过来。
立刻便沉迷住，照着鹿溪的制法，有学有样，制出各异的鞭炮，玩了起来。
一群崇拜力量整日打架的剑修玩鞭炮，那可是怎样危险怎样来。
别人是生日宴会，互相扔蛋糕，雪地里砸雪球。
而剑修显然朴素多了，直接朝同伴扔，甚至由于大家都是修士，速度显然比引火索点燃快，被扔鞭炮的甚至还能继续塞到下一个人手上。
有好事者，学着击鼓传花，拿出多年放在储物袋里沾灰的鼓，鼓声停，则爆竹不可再传递，众人看着“幸运儿”炸成黑炭，哈哈地笑了起来。
性命是绝对不可能丢的，摆好阵法，真出了事，便去杜若大夫那。
可这样一来，又耗费时间。
于是，本在冷冷清清的医馆独自看着医术的杜若大夫，也被拉过来，神色颇为无奈地一个一个地医治，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玩累了，便自己去烤些烧烤。
此时，周沐霜和卫玄这两个“卷王”都不卷了，两个卷王白净的脸颊被烟熏得黢黑，像两只小花猫，安安静静地吃着长剑串着的肉串。
声势是越来越浩大。
红的、绿的、蓝的……各色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在漆黑的夜光绽开，将天空点亮，恍若白昼。
响动传到了几十里外，在岑寂的练剑场上，稀稀落落的弟子们、浣花山的颓废的弟子们也忍不住御剑前来，他们放下往日泾渭分明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等阶级鄙视链，纷纷快乐地玩在一起。
声音惊动了夫子、长老们，以卢山长为首的夫子以及长老们还以为是魔界入侵了。
“哪来的魔界这么猖狂，竟然肆无忌惮地闯进来，还弄这般大的动静。”
他们气势汹汹地赶到，发现大家正笑得开心，吃东西的吃东西，玩鞭炮的玩鞭炮——
他们第一次见着，飘渺凌虚宗里，竟然人间烟火气十足。
而这向来是被视作修仙路上的一大障碍。
更让卢长老等人心梗的是，剑修们向来珍重，细心呵护的剑，在这群小崽子手上，竟然要么用来切菜、要么用来串菜，更有用来挂灯笼……
脾气最不好的卢山长，当即变脸，便要发作。
众弟子们自然也见到了众长老，各个皆愣了，一动不敢动，击鼓传花中，正传到季嘉妍，吓得她，赶紧把正滋滋作响的鞭炮塞到鹿溪怀中。
鹿溪胆大，又直接扔给卢山长:“节日快乐！”
卢山长被塞了一手东西，还有些懵，低头去看，不认识这是什么，鞭炮在此时便顿时炸了。
砰地一声。
鞭炮将卢山长炸成爆炸头。
鹿溪惊叹:“卢山长，您这是引领潮流啊！”
周围弟子:不愧是她！
大伙儿皆笑了起来，一扫方才的紧张之色。
卢山长咬牙切齿:“鹿溪！”
他忍不住想训斥鹿溪，可余光却瞥见了逍遥子，顿时惊了:怎么这位老祖宗也在！
逍遥子这个老祖宗正毫无形象地啃着鸡翅，吃得满嘴都是油。
卢山长顿时安静如鸡。
众夫子、长老，要么留下来“同流合污”，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女少年们笑得肆意张扬。
……
年后，鹿溪又迎来了歌乐、小师弟轮番轰炸的地步，但鹿溪表示轻轻松松。
她拉了裴辞星下场。
裴辞星不愧是被称作少见的天才，学得飞快，进度很快就超过歌乐。
甚至不用鹿溪点明，他便举一反三，想到可以将数学公式运用进阵法，这感情好啊，鹿溪直接把钻研阵法这任务教给他，让他和小师弟对打。
这就叫做麻烦转移。
完美。
鹿溪乐滋滋，她可真聪明。
两个人皆是剑痴、武痴，打架狂魔，不用她煽风点火，只在她将裴辞星带去逍遥峰的第一次，两人便友好而不眠不夜地“交流”起来。
鹿溪表示，啊，生活，真悠闲。
她随意从储物袋里抽出一本之前买的书——
嗯，《星辰赋》，就它了！
她悠哉悠哉地打开第一页，眉心一跳，立即合上。
鹿溪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往后一翻，更是两眼一黑——
这整本书竟然全部都是在给裴辞星吹彩虹屁！
星辰赋！裴辞星！都有星啊！她该注意到！
但她没有，她竟然还递给裴辞星看。
这可就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