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遭遇战（三）
“啊！”
众人不忍的看向眼前遍体鳞伤却如不知痛楚般的男人，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锋，带着呛出的血液战吼，带着癫狂之色挥刀却无法斩下眼前敌人的头颅。
“我们就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吗！”苍蒲此刻无助的看向身侧的武士，在来栖倒下之后她完全的失去了镇定自若的神态，此刻她才想起，替她解决了大小事宜的人，一直伴她左右的人，一直都是来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倒下，看着眼前的他面色苍白，像是再也没有了保护她的力气。
身侧一圈的武士羞愧着不敢抬头，来栖是他们中最强的一人，却也无法战胜那个怪物，来栖倒下的一幕已经抽走了他们仅剩的全部勇气。面对现在的怪物让他们上去就是送死。
“怎么会……”苍蒲失魂落魄的跪坐在了来栖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此刻她才发现对方手上的老茧厚的惊人，厚的像是能挡住她试图传递给他的体温。
即使有着臂铠的额外出力也无法与眼前的敌人抗衡，被逼的节节败退的武士此刻心乱如麻，翻腾的回忆如泥沼般拽着他下沉。全身的骨头如要散架了一般的吱嘎作响，被利爪割开的伤口随着肌肉的拉扯向外渗出鲜血。
我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在深陷回忆的业原冢没有发现的时候，后来的生驹已经拖着饥饿的身体来到了车厢的顶部，身体为卡巴内的他在没有血液的摄入下，此刻近乎动弹不得。他看着下方拖着重伤的身体死战的业原冢目眦欲裂，但此刻渴求鲜血的身体却死死的困住了他。
“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血吧！我想下去帮助他啊！”生驹带着最后的理智嘶吼着渴求帮助，身上的纹路此刻明亮而扭曲：“我不想看着他也死在我的面前啊！”
少年绝望的嘶吼吸引了车厢内的所有人，但是……谁会相信你呢，生驹。业原冢挡下避无可避的一击，压下涌上喉头的血液。
卡巴内瑞和血吗……苍蒲从眼前的一切中回过神来，看着身侧因恐惧而后退的武士们与上方渴求着血液的生驹，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抬头看向生驹的眼睛，那其中似有不甘的余烬，渴望着能得到肆意的重燃。
她突然想起了业原冢之前和她说的一句话：
“身为领袖，可以独裁，可以犯错，甚至可以贪生怕死，但绝对不能犹豫不决。”
我也该自己做出决定了吗……她看向此刻昏迷不醒的来栖，低垂的眼中开始有了光彩。
“生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城主毅然决然的爬上了车顶，用短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凭涌出的血液在风中似缎带般的飘扬。她带着决意开口：“这是契约！以我的血去战斗吧！”
在众人皆被震惊的时候业原冢看准了眼前怪物因嗅到血液而露出的破绽一把拉开了出力限制装置，一刀逼退了眼前的怪物。
“少年少女之间的契约，你这怪物还是别去煞风景了吧！”
业原冢借着两秒内的出力加成咆哮着踏步上前，一刀砍断了眼前怪物的右臂，断臂处的伤口瞬间就被高温蒸汽烫熟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恶臭。
随着轰然的巨响，即使用臂铠挡下了对方狂怒的攻击，他也被其中狂暴的力道一爪甩飞了出去，狼狈的倒在地上险些爬不起来。
“咳……”业原冢挣扎着起身咳出一口淤血，耳边的嗡鸣如洪钟作响，体内的脏器痛苦的渴求着休息。可是，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就前功尽弃了啊……
他猛地收起身体无视了内脏的悲鸣，用翻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发狂怪物的前扑，锐利的骨质利爪贴面而过削断了他的额发，近的甚至能看清上面的血丝。
这个位置，应该刚好了吧。
晚来的生驹没有令他失望，下一秒，便从车厢顶端的洞口跳跃而下，带着跳下的力量一把扑倒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变异体，将手中的贯铳扎进对方的胸口，一边压制着对方的挣扎一边对着心脏疯狂的开火。
业原冢带着最后的力气一刀斩在了脚下怪物的脖子上，然后一脚踩在了刀背上，直到刀刃破开肌肉与硬骨深深的卡在了钢铁地板里。冲天而起的蓝光与爆涌而出的污血勾勒出的浮世绘宣告着眼前的怪物终于伏诛。
以及，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众人的欢呼，他们如获新生的喜悦让他想起来了，他的挚友所教会他的东西。
真想和你再一起多管闲事一次啊……
“真慢啊，你这家伙……”业原冢笑着捶了生驹一拳，然后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就失去了意识，无力的倒了下去。
耳侧，是众人惊慌失措的高喊，愈发渺小的声音像是越隔越远……
……
嘈杂的声音如透过水面传来，模糊而又低沉，渐渐的越来越大，就像突然浮出了水面撞入怀中。
他突然醒来，眼前是灯火阑珊的街道，嘈杂的人声与街上有些拥挤的人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何时，他已身处热闹的祭典之中，耳边皆是嬉笑声。
感受到脸上手指的触感的他扭头看向身侧，身穿华丽和服浴衣的女孩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却亮的像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猫眼石。此刻女孩一手拿着祭典上的小吃，另一只手只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脸，他发呆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叫醒他。
舒子……
他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脸，一时愣住了，连对方递到嘴边的东西也没看，只是下意识的开口吃了下去。
“唔嗯！烤烫！”
他被突然入嘴的食物烫的闪出了泪光，但即使一边张嘴哈着气最后也依然把食物咽了下去。眼前的少女终于憋不住笑，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她知道他怕烫，可她就是喜欢那么捉弄他。
业原冢看着眼前女孩暖阳般的笑心里一酸，像是有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擦掉眼泪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女孩，紧的像是再也不会松开。
欸，这是继弹额头和掐脸之后新的惩罚方式吗？女孩一时愣住，心里甚至有一点期待，直到下一秒她感到有温热的水滴打在了自己的后颈，沿着光滑的后背一路下滑然后被束腰所吸收。
泪如雨下，濡湿了她的肩膀
她松开了手中的小吃，任由它们掉在地上撒了一地也没有理会，而是反手抱住了眼前的男孩，她的语气温柔的像冬日的暖阳，是他在痛苦中唯一的方向。
“怎么了，业原？”
“……我太高兴了，舒子，”业原冢擦干了眼泪，侧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微红的眼角：“我们去玩吧，今天是祭典呢。”
我还想和你再去一次祭典啊
他收起所有的痛苦与伤口，就像将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当成了一场梦。此刻两人都还是孩子，结伴游历着此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夏日祭。
那些各式各样的游戏，和眼前这个错综复杂的迷宫。
他还是选择了四号的木牌，翻开后的木牌揭示了他的身份，“你是唯一的鬼，要去吓唬所有人。”
“舒子你看！我是鬼哦！但我不会抓你的。”
“那……我帮你抓别人！”
但这次，他成功的将除了女孩以外的所有人都悄悄的淘汰了。
“谁，谁把我淘汰了！”一个高大的孩子气愤的大喊，被淘汰的他连一个祭典钱币都拿不到，气的完全不能接受。
男孩随手将手中的四八三十二枚钱币揣进袖子里就拉着女孩往外跑，配合作案的人鬼组合颇有几分犯案潜逃的意味。两人偷笑着跑出了结算的出口，牵着手的男孩与女孩疾行着从人群中穿过，仿佛带着奔向天涯海角般的快意。
那是他第一次牵到女孩子的手，柔弱无骨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松手，他的耳边只有女孩的笑声和他擂鼓般作响的心跳，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让时间定格在此刻。
直到夜已深，烟花起。
夏日，夜空，烟火，袖子里叮当作响的钱币与身边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这就是他最棒的夏日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