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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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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敲着不安的警报,宴旸把手掌抵在坚固的胸膛企图能看清程未的神情,却被他反手禁锢在身后,想要动弹也只是回天乏术。

宴旸总算认识到男女在力量上的惊人悬殊,他用左手捏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右手则用更大的力量揽住她的背脊。太过紧贴的距离,让宴旸能感受到他衣料下细腻的皮肉,和竭尽疯狂跳动的心率。

“不要看我的脸。”他浑身带着侵略的气味,把圈在手臂下的肋骨硌得更重,“回答我的问题。”

被闷得喘不过气,她一边咳一边说着喜欢。

“大声。”程未冷静地发布命令。

抑制不住浓重的窒息感,宴旸像被海草束住尾巴的人鱼,只能死死拽住他的领子:“我,我喜欢你。”

程未撤开手臂,为伏在沙发上喘气的小丫头,倒了杯安神的薰衣草茶。

刘海混着汗水湿哒哒地落在眉间,宴旸贴近纸杯,任由清苦的液体顺着他腕部的动作缓缓落入唇间。

他默默地盯着她,她则眉眼低垂默默喝着茶。直到沉甸的纸杯变得轻薄,程未把它扔进垃圾桶,用没有血色的嘴唇说着对不起。

宴旸望着走马灯似的电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辨认出铃声的她拽起外套,甚至都没有查看是不是误拨或者骚扰电话。

推拉门材质很重,它阻挡了烈冬的风声,没有留下人走茶凉的痕迹。程未啃着还剩一半的汉堡,鼓起的左腮塞满凉透的鸡肉和过腻的甜酱。

太静了,他摸了一圈,最终在屁股瓣下找到了遥控器。

被打开音量的电影正钻出噼里啪啦的雨声,男孩被湿发遮住好看的蓝眼睛,手中攥着被除净刺的玫瑰。

心脏状的花瓣落了一地,扎眼的红色顷刻被挂断的树枝掩埋。旁白安静地念:humble but hard to release love。

低微却难以释怀的爱。

***

一路走到安全通道,宴旸用后背挡住呼呼作响的风口,刚掏出手机,便被倒提满腹的凉气。

这是在此时此刻完全不该出现的联系人,她按下拒绝键,心比窜进衣领的风声还要混乱。

没过几秒,电话再一次响起。锲而不舍的频率让她怀疑电话那头是程未恶作剧式的反串。

程未。

想起这个名字,她觉得手中正在震动的家伙格外惹人讨厌,而那颗好奇到窒息的心脏正在告诫宴旸——这是最后的告别。

九曲十弯的走廊空无一人,寂静的圆灯把大理石镀层焦糖色的光,最近的包厢正在放不知哪一部的速度与激情。汽车的爆炸声唤醒她的灵魂,宴旸揉了揉冻成惨白的指腹,颤抖地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端静的像凌晨的街道,宴旸把耳朵贴在听筒,谁都没有先讲第一句话。

此时的时间不论分秒行走,而是亘古不变的世纪。不知沉寂了多久,直到举着电话的手腕又酸又软,宴旸方才替换了手臂,把耳朵重新贴回去。

他的声音突如其来,不稳定的信号加剧声线的低沉:“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俗套的梁斯楼果然用着最俗套的问候语,宴旸瞬间嗡住鼻子,从浓重的嗓间轻轻划出声‘嗯’。

“宴旸,我想了很久。应该是上天垂怜,你幸运又有主见,所盼望的不会事事如愿,命运却也给你绝非退而求其次,而是更好的安排。”

“你总是自卑过满自信太少,对于做过的每个决定,不要用自怜自哀去掩饰退缩,而是勇敢的、昂扬的、敲锣打鼓的去坚持每一件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的事。”

他顿了顿:“最后我想提的话你可听可免,全凭本意,只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放在心底。你与你的...男朋友刚刚认识两个月,这种浅短的时间,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可完全推心置腹。宴旸,万事保留二三,多多珍重。”

说完,梁斯楼没有分秒迟疑,把电话掐断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听着耳畔回旋的盲音,宴旸抠着粗糙的门框,黏在脸颊的泪痕疼的像褪了层皮。

脖颈突然多了绒绒的暖意,宴旸抽着鼻涕抬头,程未刚好把围巾系成两股,用背脊遮挡住所有的冷风。

“我们回去吧。”

第28章 28.

杂物室摆着一摸几指灰的红木书柜。透过被贴上大黄蜂的书柜橱窗, 能看见十几摞花花绿绿的儿童画册和丢了几块零件的变形金刚, 毫无章法地堆积在一起。

不知从哪里钻来冷到刺骨的风, 天气预报说卢川今天会下雪。

可惜小区已经停了一整天的电, 猩红色的窗帘遮住所有的视野,他只能通过楼下的鸣笛,想象明黄色的车前灯一扫飞飞扬扬的雪。

两对儿老式真皮沙发烂出黄糟糟的棉花,梁斯楼翘腿坐在上面, 能听见生锈的弹簧发出小兽磨齿的咯吱声。木门外, 梁淮开着震破耳膜的广播,抑扬顿挫地跟着唱黄梅戏。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没过多久住在隔壁的邻居连打带踹地拍着门,婆娘孩子一嘴的骂骂咧咧,扬言要控告梁家没完没了的噪音骚扰。梁斯楼被这出闹剧惊扰的烦不胜烦,他随手捞起座机电话, 咚的一声, 主机和碎片哗啦啦地碎在门底。

玻璃渣子从杂物室的门缝溜出,梁淮望着亮晶晶的木地板,伸手将广播器关掉。见他终于偃旗息鼓,邻居嘟囔着‘什么玩意,贪钱贪的把良心也吃掉了’, 随即把门摔得‘砰砰’响。

终于安静了, 梁斯楼戴上白布手套叼着小型手电, 把藏在沙发后的素描板掏出来。

他小心剥开灰白色的遮灰布,木质画夹塞着泛黄的素描纸,用水彩勾勒的红苹果又掉了颜色,在氧气的中和下只剩淡淡的粉。

裹在旧报纸里的画笔被人剪成两半,硬刺刺的棕毛飘散在画箱,梁斯楼攥紧双拳,皮肤下的青筋比下颚线还要紧绷。

旋开反锁住的门把,有人举着蜡烛用佝偻的背脊漠视他。

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家,除了梁淮,就只剩下心魔和鬼怪。梁斯楼拽住他穿到磨损的工作服,眼神尖锐如刀:“你是不是配了杂物室的钥匙,趁我不在偷偷动了画箱。”

梁淮的眼睛被烛火照地浑浊,他咧开乌紫色的嘴唇,笑意森森:“哟,生气了?”

随着胸膛的起伏深蓝色卫衣一如翻滚的夜海,梁斯楼竭尽耐心地警告他:“我记得我曾说过,那间杂物室是我不可撼动的领域。”

解下拴在裤腰带上的钥匙环,梁淮用驽钝的指甲剪清理指甲,他吹了吹缝隙间的灰:“至于么,一颗烂苹果你真被念念不忘十几年。可惜啊,人家是宴局长的独生千金,当年看你摇尾可怜就招猫斗狗似的喂喂食,转眼就把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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