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达夫将军的雕像

从尘土飞扬的老档案里掉出来的，却是一封信：牛皮纸信封上写着“雪夜侍卫亲启”。打开来看，是一叠比起普通纸张偏厚的、还有雪花纹路的纸——随同珠宝箱被快递小哥陈佳送到宿舍的那张纸条，也是这样的材质。纸张上一片空白，尹合欢与从前一样，向它吹了一口气。

字迹开始显现。

亲爱的雪夜侍卫尹合欢：

当你读到这封信，你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你要理解和清楚的一点是，你现在身处的兹德拉斯城，是妥协和逃避的产物。我经过摸索和试验确定的一切措施，是为了维持这种妥协和逃避。以后，会有无数的人试图改变我定下来的措施，他们的理由听起来都会是无比冠冕堂皇的。但那些改变，那些也许能让兹德拉斯城成为“更好的地方”的改变，只是狭隘地站在这个暗黑的角落里做出的决定。也就是说，如果一直在“变好”，兹德拉斯城就会向着永恒进发。

但站在更广阔的天地的时候，不应该这样想。而是应该在合适的时候，结束这种妥协和逃避。

所谓合适的时候，是你应该去营救阿伊帕丽公主的时候。

不要怀疑自己，不管经历了多长时间和多少冒险，你都了解了该了解的，掌握了该掌握的，才到达了此处。并且已经将它们消化。

你会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纸上出现你的名字，就是对你最大的认可。

你真诚的达夫

这封来自达夫将军的亲笔信，只是一页纸的内容。剩下的那“一叠纸”中的其他部分，是尤迪特教授的信。他简述了自己作为达夫将军遗嘱执行人之一的身份，以及他的存在和他的工作的必要性：避免迪卡家族会出现意外。

达夫将军真正的“遗产”，分成两部分，实行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的传承方式。一部分由迪卡家族守护，包括地产、不动产、私人军队和珠宝箱。

——嗯？我成了有钱人了？不仅仅是珠宝箱属于我，连同其他的财富？

另一部分是他的智慧和能力，交由时间来守护，在那之前，交给没有独身的、没有任何后代的尤迪特教授把相关形式进行了转化。所以，这个城市里拥有了五座达夫将军的雕像。一座在大学的老教学楼，一个在市政府大厅，一个在迪卡堡，一个在军警总部，还有一个在六门关监狱大院儿。

每一个雕像，都包含了一部分达夫将军的骨灰，并且将达夫将军一生中所使用的武器，秘密藏了进去。

其中，老教学楼的那住雕像所持短剑，有个帅气的名字，“可汗”。它的属性是火。

雕像本身有自毁功能，没人可以强行取出什么。

适合掌握达夫将军的技能、使用他的武器的人，其实是体质和脑波与他完全相同的人。

尹合欢，就是那个人。

“现在怎么办？”月美问。

尹合欢翻看着理工学生才看得懂的设计图，月美的阅读速度和记忆力，在这些档案面前，也无能为力了。尹合欢又做了一个完全“不乖”的决定：“直接拿走。”

他们把档案装进双肩包。尹合欢问月美，“累吗？”

月美笑得很温柔，“有什么想法？”

尹合欢细心地把这个房间尽量恢复了原状，然后拉着月美的手离开，躲开巡逻的人，直奔老教学楼。

离开他们与食尸鬼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定的时间。警方黄色的警戒线还拉在外围。一楼楼后那里，化身为涂老师进入走廊的食尸鬼打碎的窗子，也还是老样子。尹合欢和月美从那个窗子跳进老教学楼，直奔达夫将军的雕像。

月美与尹合欢简直心有灵犀，已经替他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了那份档案。档案中的文字记载，这件雕塑的主要材料是玻璃纤维，绝缘，不通电。然而，它内里包裹的却是：电线。

月美和尹合欢凑在一起来回研究着这座雕像的设计理念，她似乎更先有了想法：“其实，它——”她指着雕塑，“最大的职能，第一是在你出现前，替你保住那把短剑，第二是，在你出现后，是给你当老师。那么，怎么当老师呢？靠说？靠练？”

尹合欢傻傻地回答，“我，不太懂。”

“那你别管了，”月美一把把档案抢过来，另一只手又一次伸向了尹合欢背后的双肩包，你除了那把电击枪。

“你要谋杀亲夫。”尹合欢刚刚说完，就被“枪击”了。

接着，月美发动了春雨那里学来的技能，对着尹合欢又踢又打，极为残暴。

“有话好好说啊，”尹合欢绕着达夫将军的雕像转着，躲着，“你想逼我双倍奉还打伤你吗？”

月美追着他，“我想把你脑袋里的短剑再像在蚌佛谷那样拿出来一用！”

尹合欢还是狼狈地逃着，“那个很随机的，可能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

“那好吧。”月美使了个很简单的计策——转身，一下子就抓住了“绕像而行”的尹合欢，并且揪住了他的脑袋，狠狠心、使使劲，自己也跳离了地面，将可怜的尹合欢“拔”向了空中，死死摁在了“达夫将军”本来握剑的手中。

也就是说，将短剑放置在了它原本的位置。

“我知道你想干嘛了！”尹合欢配合度就是高，怕女朋友太累，自己拿双腿勾住雕像，保持着位置不变，先得更可笑了一些。

“不，你不知道。”月美的语气冷酷无情。

月美的手扣动了电击枪，而且手指就没再抬起来。

尹合欢觉得自己要被烤焦了，不过随着电流通过他的身体，他头脑里的那朵火焰更加活泼跳跃，随后，那把短剑变作火红色，进而带动达夫将军雕像的那只手的手腕，发生了变化。

雕塑里的电线通了电，像人体的血管一样，迅速亮起。月美抬头看看雕像，低头看看设计档案。

“普通来说，短路了会跳闸，停电对吗？”月美问尹合欢。

“你，你这句话的主语是什么，宝贝？”

“不管了。”

月美把尹合欢扒住雕像的腿拨弄下来，密林他拿胳膊抱紧了，然后，找准了雕像的的肚脐眼和心脏部位，分别“连了上去”——“诶，好像不对。”她嘟哝了一句，把可怜少年的左右腿换了个位置。

“啊。”尹合欢发出了销魂的一声。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在月美看来，自己这个新男朋友，和达夫将军的雕像已经融为一体，一明一灭，一明一灭。忽然，雕塑的手臂碎裂开来，尹合欢也掉落了下来。

雕塑上表面的纹路还在延伸、生长，继续着自毁。

而尹合欢仿佛是一面镜子，在反映着同样一个过程，他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半透明，手掌心的纹路开始发红、变粗、变深。

恶心的感觉。危险的感觉。

尹合欢从跌落的地面忽然暴起，迅速向后退出了十几米，躲开了月美，然后无法控制自己舒展了全部的身体，双掌拼命地向上举起。

两道闪电击中了天花板。早就不再使用的电灯先是被突然“点亮”，接着碎裂开来，掉到地板上。

月美和尹合欢隔着十几米，互相在黑暗里看着对方。

过了十几秒，“你，再试试。”月美说。

“嗯。”

尹合欢的左手向地面深处，一道闪电在木质地板上击起了一小团火焰，并将地板烧成了焦黑色。

月美开心地跑上来抱住了尹合欢。

尹合欢此后，在也不需要电击枪了。他可以自主制造电流了。

这意味着，他已经具备了初步控制自己技能的可能性。

“现在呢？”尹合欢问自己，也问月美。

他回答自己的提问：“去斯卡孤儿院。”

“什么？”

尹合欢拉着月美离开老教学楼，穿过校园回到北门，翻墙离开了大学。他们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能再回来。再拦截出租车之前，尹合欢有些害羞、还有些愧疚地给月美讲了自己爹梦，讲了收到珠宝箱的时候，那张纸条的内容：

亲爱的雪夜侍卫尹合欢：

请你迅速采取行动拯救阿伊帕丽公主殿下。这是你获得此遗产的总前提。

“所以，”尹合欢总结道，“弄清你的身份，弄清蚌佛谷那一切意味着什么，很重要，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公主。”

月美张了张嘴，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提出了问题，“你梦见的，还亲了的那个琉璃罩子里的女孩，和我一模一样？”

“嗯。”尹合欢觉得此刻是接吻的好机会，嘟起了嘴。

“你先喜欢上了她，喜欢她是高贵的、神秘的公主，然后因为这个才对我？——哼！”

月美甩开他，独自向前走。

“宝贝，宝贝！”

“我不是你宝贝！”月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尹合欢在她后面，不知道该不该赶过去抱住她，发现她抬起胳膊，好像擦了擦眼泪。

尹合欢感到了一阵无力。

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子。用功，努力，聪明，漂亮，但是，他知道，一句绝对能说破的话是：她一定是孤独而自卑的，一定是没有安全感的。

她一定在儿时无数次地问，为何父母会放弃自己。

在刚才，尹合欢给她一个误会：她是梦中公主的代替品。

尹合欢并不能完全否定这个理论。

他犹豫着，看到月美走向街道正中，开始拦截出租车。尹合欢连忙跟上去。

一辆车停下来，月美上车，尹合欢也坐到了车上。

司机问：“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