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就在游莲被人挑着,经过穆延嬷嬷和苏木身边时,一名小卒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小卒对穆延嬷嬷和苏木见礼后,便一脸焦灼地禀告着什么。游莲略懂一点点女真话,多的她听不懂,但是听清楚了“大夫”两个字。
穆延嬷嬷听完小卒的话后,似乎很惊讶。她再也顾不得与苏木说话,竟抛下了苏木,急匆匆地拉着那小卒,往另一条道走去了。
看着穆延嬷嬷匆忙离开的背影,游莲忍不住喜从中来。
她知道来传令的小卒与那嬷嬷说的,一定是宗懿的事!要知道今晚并没有发生械斗,游莲还没有打死或打伤过任何一个女真人。
除了宗懿。
大夫都来了,这说明了什么,不就是不言而喻了吗?
游莲兴致勃勃地朝老嬷嬷离开的方向极目眺望,好希望自己也能跟着一起去看个热闹!她觉得无比的畅快,当初为了逃命,那一脚,游莲可是下了死手的。
原想着自己踢出那一脚后,宗懿一定会立马就丧失行动能力。没想到的是,宗懿似乎很抗打,自己那一脚下去后,不仅没有阻止到宗颐,反倒激怒了他,让宗懿的斗志愈发昂扬,以至于自己最终还是做了俘虏。
游莲当时可是惊呆了,心说宗懿莫不是铁裆?这样踢都没事?
好在苍天有眼,宗懿依然是个普通的凡人。一回到他自己的家,这不就倒了!
要不是自己的手脚被人绑了,游莲想,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真希望宗懿从此就一蹶不振,那么也不枉自己重返中原这一趟——
这可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第12章 姨娘
后花园。
同别处一样,每一条回廊和每一道垂花门口,都安排了卫兵把守,除了这些定位的守卫,还有列队巡逻的卫兵随处可见。
整个宅子的守备都异常森严,只那沿路的风灯,也跟大宅外看见的那样,稀稀拉拉。像仓促间随便挂上去的似的,在夜风里垂死挣扎。
宗懿在垂花门外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还是门口的守卫在重复与宗懿见过几次礼后,主动相询宗懿:
“九王爷要去哪儿?”
宗懿定神,清了清嗓子道:“本王的书房在哪里?听说得往这边走……”
守卫想笑,又忍住了,这宅子是九王爷今天晚上才差人急盘下来的,找不到路,实属正常。
守卫恭恭敬敬地给宗懿行了一个礼,答道:“九王爷还得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垂花门,您再进去,就到了。”
宗懿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口中喃喃:“就说嘛,怎么走来走去都没有看见管家说的那棵大樟树……”
宗懿一边说,一边大步朝前走,守卫会心地微笑,一直弯着腰,目送宗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
宗懿很快就到了书房,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内早有一人在等候。见到宗懿进门,那人立马起身,给宗懿行个大礼:
“九王爷。”
“达及!”宗懿脸上笑意盈盈,他大步上前,双手将对方扶起:
“达及免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达及,是宗懿手下最得力的副将,一直跟随宗懿南征北战,艺高,又心细,也是宗懿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达及身穿战袍,腰间的大刀还没来得及放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宗懿派了达及南下兴化,那里紧邻南海,可以更好地打听到深在南海小岛上,前朝废帝赵焱的一举一动。
“辛苦达及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王爷体恤,末将应该的,这一路都还挺顺利,九王爷想打听的事,末将也打听了。末将这里有一封手书,不知是否可以解王爷的惑,但末将以为,就算此人此事不是王爷要查的,那也是一桩对咱女真有相当影响力,并值得咱们关注的事。”
说话间,达及自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札,双手捧了,恭恭敬敬地给宗懿递了过去。
宗懿接过信,打开来,入目短短几句话:
“皇城使自点兵,北上寻游姑,得见即撤,勿滞,勿扰。”
“九王爷,这是属下在广南道道台府的一次剿匪行动中,截获的一份信札。”达及拱手,向宗懿细细解释:
“广南道台曾经得到过情报,说兴化异动,或有南军北上。不久前,广南道台清查一处客栈,与一帮劫匪有过交锋,虽未捕得其头目,却截下了这封信。
看信上的内容,应该是赵焱的亲笔手书,说的是要皇城使亲自带人北上寻人。皇城使的任务也单纯,其实他们并没有军事上的目的,仅仅只是寻人而已。
但这件事里最重要的点,其实并不是前来寻人的皇城使,而是在皇城使之前,那个叫游姑的人,才是咱们应该重点关注的。
属下不知这游姑是否正是王爷您想打听的人,但是从赵焱舍得派出他身边唯一的宿卫军,皇城司出面寻找,可见那游姑绝对是赵焱身边一等一重要的人物了……”
宗懿拿着信,目不转睛地看,他静静地听达及说,渐渐地,宗懿的嘴角泛起了涟漪:
“达及,你做得很好,本王要重赏你。”
听得此言,达及了然,宗懿派自己南下秘密打听的,正是这个叫游姑的人!
达及不是很清楚这个游姑之于赵焱的意义,但是既然九王爷在着意打听,那么就一定很重要了!
“谢九王爷恩典!”达及重重地向宗懿磕头。
他没有问宗懿那游姑是谁,更没有问宗懿为什么要打听这名游姑。宗懿是主,达及是臣,主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主子不想说的事,他们这些做属臣的,最好也别问。
“唔,达及先下去休息,待咱们回京,本王第一件要办的事便是赏你。不光本王要赏你,本王还会让父汗,给你加封!”宗懿信誓旦旦地说。
达及铭感五内,再度向宗懿叩首致谢后,就要依言退出书房,却被宗懿再度叫住:
“达及,赵焱可曾有了妻眷?”
达及摇摇头:“不曾听闻,赵焱才刚及束发,他逃出中原的时候就没有娶妻,进了南海,更没听说过这回事了。再说南军立足未稳,那小子毛还没长齐不说,怕是也没心情去想女人吧?哈哈哈哈!”
达及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突然,达及收了笑,一脸严肃地看着宗懿——
达及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九王爷,毛早长齐了也没娶妻,可不是比赵焱那厮还要更凄惨?
达及知道,宗懿的婚事是因为可汗的大妃才耽误下来的。宗懿自小就没了娘,纳兰玉把持住了宗懿,为了等纳兰松月长成人,宗懿便一直这么干等着。
“咳……这个……这个……九王爷……末将听说,松月郡主也来了?”达及干巴巴地讪笑着,与宗懿提起了纳兰松月,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可是,让达及意外的是,宗懿的心似乎并不在达及自以为的那个点上。宗懿那一脸的愉悦,很明显就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婚事感到过哀伤。
宗懿没有体会到一丝尴尬,他正在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振奋!宗懿甚至没有听见达及提到了纳兰松月,他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搓着手:
“好!很好!”
宗懿一边搓手,一边围着自己的书桌转圈圈。
达及松了一口气,也懒得问宗懿究竟是什么很好,便朝宗懿再度行礼,再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达及刚走,便有小卒来报:穆延嬷嬷来了。
宗懿叫小卒赶快传进来,不多时,便见穆延嬷嬷迈着小碎步着急忙慌地奔进了书房:
“九郎啊!听说你叫了大夫?”
穆延嬷嬷一着急,就唤起了宗懿的小名,忘记了叫九王爷。她牵起宗懿的手来,上上下下仔细地看:
“九郎可是腰痛难忍了?实在受不住,就上床去躺着,不要到处乱跑。大夫说啥了?怎么来一下又走了?”
宗懿默了默,心说奶娘就是这样见风就是雨的,早知道她会这样紧张,自己就不应该带随军大夫。往后生病了就自己抗,省得他一找大夫,奶娘就开始咋呼。
宗懿拉着穆延嬷嬷的手,语带轻巧地安慰她:“奶娘放心,我无事了,不需要躺。叫大夫过来,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怕真出了意外。后来我休息了一会,觉得大好了,自然就让大夫走了。”
“也不需要喝点药?”穆延嬷嬷还是不放心。
“你的九郎没病,喝什么药?”宗懿笑出了声。
“那么老奴给你熬点跌打药吧,老奴给你敷敷……”
“不用麻烦了,奶娘!”
“嗨!不麻烦!老奴闲着也是闲着……”
“行了,奶娘!”宗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穆延嬷嬷的话:
“奶娘再说,我明天就叫达及把你送回京城!”宗懿一脸严肃地说。
见宗懿动真格的,穆延嬷嬷闭紧嘴巴,果然不说了。她一脸忧伤地盯着宗懿的腰看,似乎想看透他身上那层布,把宗懿的“腰伤”给看个真真切切。
“哎……不敷就不敷,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子骨好,可劲地折腾,等你老了,就知道好歹……”
穆延嬷嬷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改为小小声声自顾自的絮叨。
宗懿无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再牵着穆延嬷嬷的手来到茶桌边坐好:
“奶娘,九郎新收的姨娘你觉着怎样?”宗懿笑眯眯地问。
“好是好,就是脾气有点大。”穆延嬷嬷说。
“嗯,脾气再大还能大得过你的九郎吗?”宗懿反问她。
穆延嬷嬷虽然深以为然,但她依然不停地摇头表示担忧:“九郎说得对,老奴犯不着担心你,只那丫头看着也是一个狠的,就怕她下手一个没轻重……”
“奶娘放心……”宗懿淡淡地说,“你不是不知道,向来都只有九郎害人,从没有人能害九郎。”
“……”穆延嬷嬷无语,宗懿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她竟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没妈的孩子都早熟,在穆延嬷嬷看着宗懿长大的这二十年里,宗懿的确一直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很是能看得准形势。
“哎……”穆延嬷嬷长叹一口气,决定换一个角度讲:
“你是九王爷,自然都是你说了算,老奴都只能从命。只一点,温敦夫人走得早,九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作为王爷的奶娘,奴婢只想王爷全全乎乎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奶娘放心,九郎还指着奶娘替我抱儿子呢。”宗懿嘴角噙着笑,抬起手来催促穆延嬷嬷快喝茶。
“可是她为啥叫小十二,前头的姨娘呢?”
“前头的姨娘,等九郎给您慢慢收。”宗懿说。
“……”穆延嬷嬷一噎,转过头来啐了宗懿一口:
“臭小子,这么皮,总有一天你要吃女人亏的!”
宗懿笑,不以为然。
“可是,九王爷……”穆延嬷嬷拉着宗懿的袖子,一脸担忧:
“九王爷为着松月郡主,一直没有纳妾,今天突然收个姨娘……你就不怕你母亲……”
宗懿名义上是被纳兰玉养大的,依照女真人的规矩,他便一直叫纳兰玉为母亲。听见穆延嬷嬷这样问自己,宗懿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云淡风轻地说一句:
“奶娘不用担心,母亲不会说什么的,人生在世,有些时候,必要的无理取闹,对大家也是有好处的。”
穆延嬷嬷听不懂,一脸茫然地问:“九郎你说什么?无理取闹还分必要和不必要的?”
宗懿笑眯眯地点点头:“是呀!总之一句话,旁的事奶娘你不必担心,替你的九郎看好小十二就好,千万别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