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2）
等王娇捂着肚子扶着输液架进了病房，她才明白魏桥所谓的好房间是什么意思。
她们这属于老院区，医院都已经建造了几十年，就算是翻新，也翻不出一个花来。
所以这个病房，并不是宽绰、明亮、整洁之类的外在条件好，而在于里面住的人——
是个美少年。
生物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讲过，除了人类以外，自然界的所有动物都是雄性比雌性长的好看。
当王娇看到明南第一眼，就觉得她们生物老师错了。
人类也是这样。
至少明南是这样，他比王娇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当时他半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他的头发有点长，像极了零几年的那些偶像剧的男主，五官干净，鼻梁高挺，睫毛长的像是接的，脸上带了一些擦伤，他病号服上面一颗扣子敞着，露出冷白的脖子，脖子左侧露出一些树枝的图案，是他纹身的一角。
用魏桥的话说，小丫头当时眼睛都直了，就跟见了天仙下凡一样。
在王娇的注视下，明南缓缓睁开眼睛。
瞬间他周边的气场就变了，那些温馨静好的空气开始发冷，他的眼眸散发出一阵阵阴冷，那双眼睛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无神、空洞、绝望、肮脏。
像一只野兽。
王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她感觉眼前的天使睁开眼睛就成了地狱的恶魔，仅仅是对视一眼，她全身都被冰冷侵袭。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举起自己没有输液的手，跟人打了个招呼，“嗨。”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眼前的人瞪着眼睛不说话，王娇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咳。”还是魏桥打破了这份尴尬，他轻咳一声，给两个人做介绍，“明南，这是你新病友。”
听完这话，少年不理不睬的把头偏到了一边，脖子上的图案展现出大部分，错综复杂的，像是树杈。
有纹身、没礼貌、连句话都不说。
不是美少年，是个社会老哥。
王娇的病床靠窗，在里面。
她是7床，明南是8床。
上床以后，魏桥给她盖好被子，又转身把床围拉上，把两个人隔开。
“你就住这个床。”魏桥从兜里拿出来粉红色的腕带小心的给她套在手腕上，接着又看了一眼还有大半袋的液体，“今天我值班，有事按铃，这个液体要持续点，一会有护士巡房，你别担心，安心睡吧。”
王娇乖巧的点头，她小小的一只窝在被子里，“麻烦你了，魏哥。”
“不麻烦。”
魏桥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明南的情况。
不过那边人依旧没有回答，只听见魏桥轻叹一声，“啪”的一声关了灯。
难不成是个哑巴，王娇心想。
折腾了一晚上，她又累又困。
可是真的躺在床上以后，她又睡不着了。
肚子还在微微泛疼。
旁边的人也没睡，他翻身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的响。
几分钟以后，王娇再一次入睡失败，她拿出来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四点了。
天都快亮了。
王娇点开微信，最上面跟季青临的对话框还有一条未读，她找到「美丽四人组」这个群聊点进去，快速打下几个字——
［啊啊啊同志们我负伤了！！！］
明明已经这个时间，但却有个人秒回。
季青临：［怎么了？］
季青临：［出什么事了？］
王娇惊讶了一下，然后回复：［我住院了，你怎么这个时间还不睡？］
没有一分钟，季青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屏幕亮了许久，王娇听到旁边的人翻来覆去，估计明南也没睡着，就在最后一秒摁下了接听，然后把声音压到最低，“喂”了一声。
“怎么回事？娇娇，你怎么住院了？”
“别提了。”王娇掐着声音，“吃太多了，得了胰腺炎，你是醒了？还是没睡呢？”
“都说不让你吃那么多了。”季青临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解释，“我不是跟你说我表弟来了吗，我俩打游戏来着，刚结束。”
“嗯。”
“又不我现在过去陪着你吧。”
“不用。”王娇连忙拒绝，“这个时间出来太危险了，你等天亮了在来看我吧，再给我带点小牛奶。”
“你怎么还惦记着吃。”
王娇嘿嘿笑了两声，听到旁边的床咯吱响了一声，人似乎从床上起来了，接着听到了穿鞋的声音。
王娇以为他要上厕所，也没有在意，开始季青临唠家常：“我今天救了个人。”
“啊？”
“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在万家灯火旁边的巷子里看到一群人打架来着，你不知道，被打的那个人可惨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都出血了，然后我就报警了，等警察来了我才走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可英勇了？”
“是。”季青临先是肯定了一下，又说：“不过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管，那片太乱了，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招惹上什么小混混，可不好解决。”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间，王娇听到床再次咯吱响。
人好像回到了床上，还盖了被子。
“要先自保，再说拯救世界。”
两个人并没有讲太长时间，当听到旁边没有声音以后，王娇就告诉他有人要休息，然后挂断了电话。
王娇没有睡多长时间，六点半的时候，她们房间门被推开，两个护士端着治疗盘进来。
新入院的病人，一般都要在第二天的早晨抽血，王娇听到那个老护士派旁边的那个小护士去给明南抽，自己来到了王娇这床。
王娇认识这个科里的每个大夫和护士，一见她就咧嘴笑了笑，“姐，你下手轻点。”
“你还不相信我。”老护士撩起她的袖子，绑止血带、用碘伏棉签消完毒，“你小时候的针都是我打的。”
结果还没进针，就听到“咵嚓”一声，隔壁的治疗盘掉落在地上。
小护士慌张的声音跟着响起来，还伴随着一些畏惧，“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老护士皱眉，把止血带松开，反手把床帘拉开。
王娇侧目，只见小护士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像是失了魂。
治疗盘被打翻，碘伏和棉签落了一地，明南的血顺着流到了小臂的位置，他深情寡冷，非常的吓人。
老护士快步拿起棉签到明南旁边，摁压住他的伤口，赔笑道：“不好意思，她有点紧张了。”
明南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小护士看。
别说小护士了，就连王娇都感觉到一股阴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抖。
好可怕。
他脾气怎么这么差。
“小张，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找保洁阿姨过来拖地。”
见惯了各色人，老护士倒是镇定，她把人支开，然后又跟明南道了歉。
整个过程明南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就连什么都没做的王娇都感觉到后怕。
她昨天晚上好像打扰到这个大佬了。
最后还是顺利的给他抽了血，小护士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重新换上，从王娇这个角度看，还能看到人红红的眼睛。
应该是哭过了。
还是被吓哭的。
*
“昨天打架进来的，8床那个小伙子，好像脑子有病。”
上午王娇被带去做检查，回来以后正好该量血压测体温。
因为太熟悉，几个护士就让她坐到了护理站，随手给她把体温表塞到了腋下，便坐在那边闲聊。
听到自己隔壁床号，王娇竖起来耳朵，她连忙接话：“打架进来的？他不是得了阑尾炎啊？”
这个科室大部分的病人都是阑尾炎，偶尔几个不是的，也是肛裂。
“不是。”坐在电脑前处理医嘱的护士回过头，两只手比划了一个距离，夸张的说：“跟人打架，被人在肚子上划了这么长一个口子，送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缝了三十几针。”
“啊…”王娇有点懵，“要真是这样还能活吗？”
她看人没有那么严重啊，还能下床呢。
“能，伤口不深，没到器官。”另一个护士接话，“不过这小孩脾气太暴躁了，连着跟他送来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骨折了好几个，还有一个进了icu，到现在没醒呢，这人太血腥了。”
“i…icu。”王娇咽了咽口水，她感觉后背有点发冷，“不…不能吧。”
“怎么不能，昨天是警察送过来的，说是那几个人先动的手，啧啧…现在这小孩打架一点都不要命。”护士摇了摇头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拍了拍王娇的肩膀，同情的问：“娇娇你是不是和他一个病房？”
王娇点点头。
“那你可要小心点，实在不行让魏大夫给你换个床，昨天他进来的时候，那个房间还有个女孩子，就因为睡觉打呼噜，那个小孩就站到了人家床边，什么也不说，差点挥拳头，把人吓得死活不在那个床睡了。”
“啊…”
“不过估计换不了，那你就老实点，睡觉轻一点，不要得罪他。”
王娇欲哭无泪，她想说姐姐你说的太晚了。
我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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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哥：隔壁小丫头是我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