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跋扈
白铁站牌下,方青驻足等七路公交车,身边稀稀拉拉的站着三男二女,没过多久,一道浅灰色车影呼啸着袭来,吱的刺耳刹车声中,公交车愣是从离站牌十余米处滑到站牌下,清晰可见车厢里一众人被拉拽的弱柳身子。
死亡摩天轮——七号公交车!
柳林市公交车中的奇葩,不知哪个领导拍屁股搞出来的傻帽试点,七号公交车司机的奖金数直接跟出车次数挂钩,开的越快,趟数越多,奖金越高。
嘿嘿,方青后来了解到,在规定的出车次数之外,每多开一趟,司机就能得到一块钱的奖金。不要觉得少,一个司机只要够卖命,一天光奖金就能过十元,一个月积累二三百块钱根本不是问题。
在九四年,哪怕是工资二百元,就足够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好。
毫无疑问,当时柳林市驾驶技术最拔尖的司机,都是七号公交线上的狠人,只是苦了乘客,一块钱的车票,却享受到天堂地狱的快乐。
咔,前后车门打开,方青唰的第一个冲进前门,将一元硬币投入钱箱中,身子在沙丁鱼一样的人堆中左挤右挤,挤到一处立杆边上,脊背紧紧靠着立杆,左手右手都抓紧吊环。
不足三十秒,车门啪的关上,司机狠踩油门,嘎的一声,公交车一个漂亮大甩尾,嗖的光速开远。方青的身子惯性的往后一倒,被立杆抵住,又猛的被惯力拉拽向前,两手抓紧吊环,稳住身子,轻呼了口气,不愧是死亡摩天轮,那叫一个刺激啊。
十来分钟后,冒冷汗的方青从七号公交车后门跳下,平缓心跳,普通公交车要开近半小时的路程,死亡摩天轮十几分钟就搞定了,不得不说,效率是一等一的。
邮电局的六层建筑就在不远处,方青走了过去,交了押金,排队等电话间,半小时后轮到方青,拿起话筒,方青呆了,姐姐在法国斯特拉斯堡一大的电话号码,自己根本就半点都不记得了啊,就连老妈工作的财政局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尴尬,方青喊人,邮电局的一个中年大妈走了过来,问:“小同学,不会打电话吗?”
“大妈,麻烦您啦,您知道市财政局的联系电话吗,我想找我妈妈问我远在法国的姐姐的电话号码。”方青笑的阳光灿烂,嘴巴也甜,中年大妈很乐意的帮了忙,找了财政局的号码出来。
方青按下财政局的电话号码,滴滴的声音中,接通:“您好,我找姜晴女士,我是她儿子方青。”
老妈很快就接了电话,调侃的道:“哟,我们家的小财主又有闲钱败家了啊,说吧,找你老妈什么事,说好了啊,要钱没有,你小子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吧,嗯?!”
方青哭笑不得,时隔多年,听到老妈变得年轻欢快的声音,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湿润,收敛情绪,说:“老妈,你儿子我要多乖宝宝就有多乖宝宝,最近就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哪里会去做坏事,我找你是想问姐姐的联系电话。”
“法国斯特拉斯堡一大,0033……”老妈非常顺口的将一长串电话号码报了出来,临了还问,“儿子,记住了没,没记住的话,老妈再报一遍。”
“记住了,老妈,早点回家啊,我挂了。”方青果断挂电话,心头有点微痛,笑了笑,拨弄姐姐的电话号码,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法国那边差不多是早上八点半,时差七个小时。
“allo。”一声甜美的法语远隔重洋柔媚响起,方青不懂法语,却记得这折腾了自己十来年的柔媚声线,不是姐姐姜琪萌还能是谁。
“姐,你是不是埃菲尔铁塔爬多了,小脑袋里都是钢筋啊。”方青毫不客气的顶撞一句,跟姜琪萌拌嘴,可是方青为数不多的恶趣味。
“呀,是小青啊,你这只小贪财猫怎么舍得花大价钱跟姐姐聊天了,往常可是连一封信都懒得写的。是不是被妈软硬兼施胁迫的,快,我要跟妈问好。”姜琪萌停滞一会,马上就精灵柔媚的叫嚷起来。
方青温柔的笑,时隔十四年,能再听到姐姐的声音,就是种难言的幸福:“姐,别吼吼了,要淑女要淑女啊,老妈还上班呢,没空跟你瞎扯淡。”
“咦?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姜琪萌突然奇怪的嘀嘀咕咕,猛的拔高柔媚嗓音道,“小青,你是不是失恋被女孩子甩了,怎么肯乖乖的喊我姐了啊,平常都很没礼貌的姜琪萌姜琪萌的乱吼乱叫的。”
“姜琪萌你个大猪头,不跟你废话了,我挂了啊,国际话费真黑,多浪费一秒钟,我心头都在滴血啊。”方青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挂电话的动作。
“哼,小青,我不喜欢你了。”姜琪萌口头禅又冒了出来,让方青眉头跳了跳,却没跟姜琪萌习惯的那般暴跳如雷,“唔,坏小子,给姐我等着,八月姐就杀回家,揍你一顿。”
“嗯嗯,嗯嗯,嗯嗯。”方青嗯了半天,啪的挂了电话。搞得远在法国巴黎的某位美丽女子漂亮脸蛋杀气腾腾的咬小白牙发誓:“小青,你给姐等着,姐不挖光你的小金库拿去换零食,姐就不是姜琪萌!”
“呀,八月要回家了啦,给弟弟带什么礼物呢,是香水呢还是香水呢还是香水呢?”姜琪萌柔媚一笑,一笑倾城,轻声嘀咕着,似是想到某人收到精美香水之后哭笑不得的搞笑模样,姜琪萌柔唇一弯,秀眼中流露出丝丝笑意。
结算掉话费清单,方青叹息一声真黑,离开邮电局,踏上七号公交车,历经天堂地狱一元游,走回市政府招待所。
“坏人,我不跟你去玩,放开我!”方青一走进市政府招待所大门,就听到苏浅娇柔惊惶的呼救声,眼神一凝,就势冲了进去。
苏浅右手凝脂柔夷被一白色西服青年拽着,白嫩得惊心动魄的秀腿胡乱的踩着,清澈眼瞳流光尽是惊慌失措,招待所内竟无其他人员。
方青眼神如狼一般凶戾,飞冲上前,一把抓起柜台上的一瓶红酒,恶狠狠的砸在青年的额头上。这一击,深得快狠准三字精妙,玻璃与红酒齐飞,酒水共血液一色。
“你……”青年怒瞪着方青,吐出一个字音,就啪的倒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