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下)
老板骂骂咧咧的去前屋了。
倒不是他自己想去,只不过因为老板娘已经被他打的爬都爬不起来。老板从地上爬起来,用脚踢她,叫她赶紧爬起来干活去,老板娘也只哼哼了两句,再无声音。没有办法,这老板只能一边骂着女人就是没用一边去前院了。
没好气的把门拉开,刚吼了一句“打烊了!”,话就突然停在了喉咙里,竟是梗的说不出来。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刚似是下了一场雨,这女人的衣裳淋湿了,此刻湿哒哒的裹在身上,即使没露出什么皮肤,那妙曼的曲线依然叫人移不开眼。她带着个兜帽,遮住了上半张脸,只有下半张脸露出来,但依然能看出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娇艳的红唇……
老板立刻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搓着手道:“姑娘!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吧?快进来歇息!”
那女子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似是不安的样子,见他这样热情,反被吓到,不安的四处看去,好像在寻人,只不过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这老板见她惊慌,愈发有恃无恐,直接上手搂她肩膀,半强迫的把人拉进了屋子里,嘴上还犯浑道:“小娘子怕什么,我一生意人,又不会吃人,快进来吃些东西吧。”
说着,手还在她肩头极为恶心的摸了两把。
那女子顿时抖如筛糠,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这女子自然正是上官丹凤。姜艾不听她反对,强行将她带来此处。门自然是姜艾敲得,这老板开门之时她却忽的不见,只余丹凤一人惊慌失措。
此人并不是什么善茬,丹凤自小养在深闺,一言一行皆是以公主身份要求,身边之人也多恭敬,哪里会被这样调戏?这男子身材痴肥,一张嘴便是一股子浊酒混臭,直恶心的丹凤欲呕。
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了陆小凤的话,他说,你要是不想让人荒唐,最好不要再干这样的事。
如今她才知道,这世上除了有对她恭恭敬敬的侍卫,轻佻却潇洒的陆小凤,还有此刻身边这样的男人,恶心的让人欲呕!却……
……姜艾为什么要把她扔在这里!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又到底要做什么?!
丹凤吓的僵硬极了,大脑几乎不能思考,整个脑子嗡嗡嗡的响着,让她听不清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话,她嘴唇嗫嚅着,心中却在想飞燕。
飞燕……飞燕她巧言令色的引诱她去用色相勾搭陆小凤,用楚楚可怜的眼看着自己,她说她没有丹凤姐姐美丽,无法令陆小凤心动,只有丹凤姐姐才可以让这位大英雄怜香惜玉,甘愿帮助我们……
她知道女孩子……女孩子会被男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么?这种赤|裸|裸的,充满了色|欲的凝视,一点也没有尊重,好似……好似根本不把她当成一个人一样对待。
那老板色眯眯的笑着,一双肥手早不安分,丹凤乃是客人,他却毫不客气的紧挨着丹凤坐下,嘴中一口一个“小娘子”,下流极了,眯着眼张着嘴,一呼吸就是一口浊气,难闻极了。
丹凤僵硬的跟一只僵死的虫子一样。
那老板便愈发大胆起来。
如此深夜,荒郊野外,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地,岂不是砧板鱼肉,任人□□嘛!
他不禁在心中暗喜,只觉得自己运气着实不错。心情好了,自然人也通透,又大发慈悲的想,被糟蹋了的女人肯定没人要了,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当个小妾吧!
至于大老婆,他也不会休了她,只叫她打理店中活计就好。
想到这里,他喜的再也不能自持,嘿嘿笑了两声,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嘴唇,眯着眼睛油腻道:“姑娘衣裳都湿了,不如脱下来烤烤,岂不清爽?”
说着,那一双咸猪手就一下抓住了丹凤的衣襟。
丹凤吓的立刻跳了起来,尖叫着滚开,手上胡乱推搡着,却听“砰”的一声,老板已经被她一把推倒,跌倒在了桌椅旁。
她有些呆了,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一双手,仍是自己熟悉的那样纤长,洁白。只是……她刚刚只是胡乱推搡,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用过力,怎么可能会把一个这样宽大的男人给推倒呢?
那老板瞬间就怒了。
他揉着屁股,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大骂着站起来。面上露出凶光,似是觉得一个小女子,居然敢如此不识好歹!
他整日都是醉醺醺的,自然是感受不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只听他嘴中喷粪,骂丹凤这么半夜来个男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该被浸猪笼、扒皮抽骨!今天他就要替□□道,好好教训教训她这不守妇道的贱|货!
她哪里听过这等子粗鄙之言?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连嘴唇都在颤抖,指着那老板你你你了好几声,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那老板见她如此腼腆,愈发有恃无恐,还说什么半夜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等会老子裤子一脱,保证你喜的什么都忘了。
说着,忽然便扑了上来。
丹凤尖叫着躲开,那老板却嘿嘿一笑,似是享受这猫追老鼠一样的感觉,调戏她道:“你跑什么跑?你若现在跪下叫声好哥哥,今夜过了就可留在我家当小妾,不然,回了家叫乡亲打死你这淫|妇!”
说着,又朝丹凤扑了过来,丹凤一时不察,竟被他抓住了,扯着头发便扒衣裳,丹凤吓坏,疯狂挣扎起来,伸手便打,却只听几声极重的闷响,那老板竟痛呼起来,自己松开了手。
他的脸色忽然变的煞白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她“你……你……你……”了几声,忽的噗一声吐出鲜血来。
丹凤惊魂未定,又忽觉胸口剧痛,便捂着心口大口呼吸起来,只是越喘气,越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因为习惯而一呼一吸着……
她忽然想到了姜艾说的话。
她说,她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种,靠吸食人血为生的鬼怪。
这膀大腰圆的男人,放在从前,她是决计打不过的,可是如今,三番两次被她压制,难道……那个叫姜艾的女人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非人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才好像突然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自被飞燕暗杀之后,她就一直混混沌沌、如堕梦中。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什么都真真假假,镜花水月。
刚刚经历过极度的恐惧,如今忽然惊觉自己好像根本不用害怕,她哪里是猎物,分明就可以主宰这可恶男人的生死!
这样的感觉顿时令她觉得惊奇不已。
人若还新鲜着一件事,必是会一再尝试。丹凤恨此人竟敢如此对他,自然心中无愧,见这男人面色发白,顿时觉得心头一阵快意。
又想验证一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这才记起摘下兜帽,那老板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不已,似是看见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一样,他愣了好久,忽然怪叫一声:“妖怪啊!”转身就跑!
丹凤立刻追上,一只玉手钳住他肩头,直接把他拖了回来,重重掼在了地上。
那老板立刻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他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嘴中大声求丹凤饶了他,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奶奶,他是乌龟王八蛋,该死,该死。
这幅样子,丝毫不见刚才的张狂。
这男人似是一副自尊心极强的样子,老婆只说了一句就要重拳出击,如今面对可以杀他的人,又立刻不顾自己那比天还高的“尊严”了,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的匍匐着,脸都恨不得埋到地里面去,哪里还有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汉”模样。
丹凤忽然觉得好笑,便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她忽然不觉得自己是世上头一号凄苦的人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像能更加盎然的活一把了。
从前老妈妈总是教育她,女子要体态端正、优雅,不能直视男子之目,这是只有不检点的女人才会干的事情,吃饭要少,说话也要少,不能卖弄自己的才学,因为女子有才学是一种逾矩的体现。
于是她问为什么男子就可以读很多的书,去很多的地方,不用讲究这样多的礼仪呢?
那两个老的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妈妈大惊失色,痛心疾首的说公主无德,公主无德啊!
然后她就被父亲狠狠的教训了一翻,教训到她再也不敢说出任何一句忤逆的话。
而后飞燕冷笑着告诉她,因为女人打不过男人,所以她们才需要温柔,要柔顺,要装作没有獠牙,否则男人就会气她们忤逆,把她们打到听话为止!
如今她终于明白,飞燕说的是对的!这是对的!只要她足够强大,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人值得她柔顺,不是么?
她忽然觉得有些兴奋,又有些感谢姜艾,让她获得这些东西。
心里头没有那样多异样的想法之后,她愈发觉得喉咙中干渴异常,竟是恨不得立刻咬断这男人的脖子大快朵颐。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无法从脑子里扔出去,丹凤有些兴奋的笑了两声,正欲走近,又问道他身上的难闻味道,瞬间食欲全无。
忽然,姜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等一下,我欲问他一些事。”
……显然,姜艾也以为她要吸这男人血,丹凤欲辩解,一回头,见姜艾一副冷冰冰模样,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
姜艾没理她,只冲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似笑非笑道:“你来说说,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那老板的身体霎时僵住!
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是他!是他饿死的!是他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几个钱就把娘活活饿死的!”
姜艾抬眼看去,与后厅连接的小门处,老板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的眼神中迸射出仇恨来,大声的叫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