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战役螺丝钉

平型关，日军进攻晋省“必经之路”上一个重要的关口，守卫着雁门关的侧后，以及晋省北部平坦开阔的河谷地带，属于重要的“战略要地”。这种重要性，虽说是基于日军有点儿神秘的战略攻击路线而决定的，但是作为防守方，必然需要守卫敌军前进路线上重要的关隘。1937年9月，日军兵锋已经逐渐逼近长城一线，意图重新上演一次自北向南的“入关”。

彪哥所在的115师也将在这次战斗中充当重要的角色，虽说不如国军83师、33军一般需要在正面抗击敌军，但也将起到突袭日军后方，切断日军退路，形成夹攻的作用。

以上，对于王铁锤班长而言，完全清晰且明了。

和军阀乃至日军不同，八路会在战前召开动员会和“诸葛亮会”，向着基层指战员乃至普通战士讲清楚这次战斗的大体进程，目的和意义。所以，班长铁锤同志不仅大致知道这次115师要做什么，还大约知道日军会从哪些地方来，甚至，他大约知道这次战斗中的几个要点：

一，友军配合情况如何，从国军阵地北方迂回出来的友军能否按着预定时间到达，如果可以，将可以和南方的我军形成配合，左右夹攻日军，形成关门打狗的局面。不过，李团长在给他这些新兵班长们讲话的时候，着重提了：这个基本别指望，他们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二，能不能在足够短的时间里，控制战场的制高点老爷庙。这里是日军补给通道上的制高点，也是一个拐角处的“突出部”。如果可以占住这里，从高打低，日军将无处躲藏；相反，如果日军占据此处，那么我军只能仰攻，会十分艰难。届时，敌人会变得很难吃掉，更远处的两个县城会涌出一个多联队的日本人，前来解围。

当然，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日本人并不知道咱们的存在——没有什么额外的嘱咐，王铁锤和他的连长已经吩咐了下去，所有部队只准晚上开火，不得见火光，不准有炊烟，白天只准吃干粮，晚上才能吃热食。

就这样，沉默着，王铁锤带着他的班，跟在686团的行军队列里，悄悄地沿着河谷快速的前进。

部队在夜间行动是很需要技巧的，王铁锤刚到红军的时候，在晚上看不清东西，当时的吴进班长教给他一招：找松针晒干，泡水喝。

这招果然管用，慢慢的王铁锤在晚上不再会瞎的和熊瞎子一般。在后续的学习过程中，他也逐渐了解到，这是因为人体缺乏一种叫做维生素A的玩意儿，喝松针水、吃点牲畜的肝脏就能好。而现在，炊事班的人给所有人发的饼里边，加了一把的胡萝卜丝儿，这玩意儿也能够起到一样的作用。

除此之外，他还在带队的686团这边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意儿——一种在白天晒了太阳，晚上能够发出荧光的板子。现在，在前边带队的向导背上，就背了这么一块木头牌，上边有一个极其标准的“686”荧光字，足够所有新兵蛋子们在晚上跟住队列，并且保持完整的建制。

但是好像要给他们增加难度一样，在铁锤的部队出发之后不久，天上开始飘落些许雨滴，不多久，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此时已然是深秋，夜间气温已经很低，下了雨之后更是寒冷刺骨。八路可没钱和美军一样做到人均一件雨披，王铁锤他们从延州出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一些油布，但那玩意儿都给行李队的大车披上了，哪能分得到人手上。

是不是叫大家吃点儿东西？王铁锤想起了作为“应急储备”配发的小月饼，这玩意儿正用透明的玻璃纸包着，躲在自己班每个人的内兜里。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队列后边追上来一个传令兵，跟着跑在前边的连长说了什么。旋即，连里的传令兵将一个新的指令传达了下来：

“全体保持速度，把碗准备好。到前边的休息点，按着每个班从小到大的顺序，单双号区分，单号在左，双号在右，依次去炊事班拿红糖姜丝水！”

红糖姜丝水，好啊！

“好了！每个人把自己的铁碗拿出来！从排头的班副开始，一人一碗，边走边喝！都到这时候了，可别烫着嘴咯！”

铁锤放慢脚步，溜到行军队列的最后，从背包侧面拽出自己的碗来。这玩意儿是双层的，金属制成，拿着吃饭不会烫手，却又比木头碗轻巧，属于训练中有好成绩的班级才能获得的奖品。

瞧瞧别的班，有的还在用着木头碗，好一点儿也不过是罐头盒子，这种能够实打实带来方便的玩意儿，能让铁锤全班都倍有面子。

跑着跑着，深黑的夜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儿豆般的灯火，在山坳的一端平缓处，赫然出现了炊事班的身影。几个大铁罐子一字排开，炊事班的几位老相识正在用猛火灶台烧锅，那个又大又深的锅里正冒出甜蜜的香气。而在道路的两边，已经有帮忙的战士拿着大勺勺汤，正在招呼行军而来的队列们排好纵队，排队领走自己的红糖水了！

正在行军的队列丝毫不乱，按着之前的布置各自找到了有空位的桌子，单号班在道路左边，双号班在道路右边，一人一碗，喝完就走，毫不拖延。

遮着布帘子的马灯光影摇曳，在全班都拿完之后，铁锤也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丝水，简单的吹了两口，他边走边喝，把这碗又甜又辣的玩意儿灌下肚子。虽说在雨夜里，红糖姜茶在喝汤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开始变凉，但是依旧让王铁锤喘出一口白气来。

他们即刻投入了阵地工事的构筑中，整齐划一，冷静严肃。

生姜略带麻口的味道从嘴里，合着甜蜜的糖水一并划入肚子里，进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仿佛身上所有的寒气正被逼出体外，已经变得有点儿麻木的双脚好像也更有力气了。

他们好像还朝着里边加了一点儿盐巴？

不管了，赞美姜汤！

碳水化合物的力量是伟大的，在9月24日深夜，25日凌晨，王铁锤所在的686团提前到达老爷庙东南侧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