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伴着夕阳回到家中,谢涯感觉有些疲惫,明明也没做什么事情,就是心累得慌。
陆芳朝难得这个点没有在隔壁和刘大爷下棋,坐在院子里用木头和刻刀,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什么东西,季灵渠一身绣着松竹的黑色长衫,站在陆芳朝身旁,清风吹起他乌黑的长发,颇有一种遗世独立之风。
谢涯记得第一次见到季灵渠时,季灵渠穿的那身广袖长袍,扣子用的是羊脂白玉,这次的长衫扣子是浑圆的珍珠,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瞧着像是极品翡翠。
若是换做普通人这么打扮,怕是会有人觉得是奇装异服,可季灵渠不同,他仿佛天生就应该这么穿着打扮。
“你们俩做什么呢?”谢涯推门而入,出声提醒自己回来了。
陆芳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继续雕刻着自己手上的木头,季灵渠侧身向他走过来,“芳朝说想雕些小玩意儿。”
谢涯不是头一次听见季灵渠这么直接叫他外公的名字,除了感慨一下家里的辈分真乱以外,他其实也没觉得不适,毕竟季灵渠是妖,山中无岁月,谁知季灵渠到底活了多少年。
这个问题不能深想,要不然会有祖孙恋的错觉。
“中午孟阳雨拿了一条鱼过来,你想怎么吃?清蒸,红烧,水煮鱼,还是松鼠鱼?”谢涯往屋子里走的同时,询问身边的季灵渠。
季灵渠长眉微蹙,一脸纠结,似乎难以抉择。
谢涯看他这副认真做决定的模样,忍俊不禁,季灵渠真是可爱。
“做水煮鱼行吗?里面会放土豆片粉条之类的东西,再炒一个素菜就够了。”谢涯不想晚饭吃得太晚,特别是陆芳朝,容易不消化夜里睡不着觉。
水煮鱼做起来简单方便又香辣开胃。
季灵渠只负责吃饭,当然没有异议,“好。”
谢涯上楼换了身衣服,便走进厨房忙活,季灵渠坐在餐厅里的桌子前,盯着里面做饭的谢涯,片刻后,他开口道:“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妖的洞察力都这么敏锐的吗?谢涯没想到自己的伪装居然这么快就被季灵渠看破。
“嗯,今天我去参加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葬礼。”他切菜的手顿了顿,低着头说:“她前几天跳楼了。”
季灵渠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活得太久,见过太多生死,早就将这些看淡,并不会对谢涯口中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产生什么怜悯的情绪。
他这种不发表意见,当一个纯粹听众的表现,倒是让谢涯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放松。
谢涯将施天成和钱东的事情告诉季灵渠,手上处理鱼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
“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季灵渠听完后,甚至无聊到想要打哈欠,不过想想这么做谢涯可能会更不开心,就忍住了。
对上季灵渠直白的目光,谢涯一时有点哑口无言,他该如何向一个不懂人类感情的妖,解释自己的不开心来源于人与人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廖思璐是他的同学,年纪轻轻遇上这种事,即便是放在与他不相干的社会新闻上,也足以令人愤怒惋惜。
先是詹昕琳,再是廖思璐,两条性命都是自己的同学,廖思璐的案子有了眉目,詹昕琳的案子却是一筹莫展,那只狐妖要是再不露出马脚,怕是会成为一桩悬案。
谢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季灵渠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会儿,不大确定谢涯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不开心。
谢涯将开水倒入锅中,盖上锅盖慢慢煮。
给自己倒上一杯柠檬水,谢涯走到餐桌前坐下,他家里的家具基本上都是木头做的,是他外公年轻时亲手一件一件做出来的,屋里的灯光照在上面烘托出温馨静谧的气氛。
喝了一口柠檬水,谢涯忽然想起小王警官和他说的八卦,他将杯子放下,压低声音问季灵渠,“人死后,尸体还可能会动吗?”
“起尸?”季灵渠神情平淡地反问道。
谢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为他的问题感到惊讶,心里猜测起季灵渠是不是遇见过比这些更恐怖离奇的事情。
“不是,尸体支离破碎放在裹尸袋里。”
季灵渠明白了,“你同学?”
果然是妖,这么敏锐。
“嗯,局里的警官和我聊八卦的时候说起,负责运送遗体的同事听见裹尸袋里传来尸块摩擦的声音,像是在动。”谢涯这会儿复述起来,仍然手臂发冷,寒毛直竖。
季灵渠眼瞳中那圈金色光泽,细碎的闪动着,透出几分妖异。
“那应该是尸体的活性还没有消失。”
“什么意思?”谢涯下意识捧紧手中的杯子。
季灵渠解释道:“人的身体运转,需要生机,也就是常说的精气,人死一段时间后,生机便会消失,身体会失去活性开始腐烂。”
“如果她的尸体没有摔成尸块,你们大概会看见她起尸。”
这个答案瞬间让谢涯的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端起水杯,一口气将里面的柠檬水喝光,谢涯抬手抹掉自己嘴角的水渍,盯着季灵渠,缓慢地开口:“那……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呢?”
季灵渠竖起三根细长的手指,“一,她执念怨气太重;二,她的身体里储存着不属于她的精气;三,被人操控。”
刚喝完一杯水,谢涯依旧感觉喉咙发紧,嘴唇干涩,“你觉得是哪种?”
季灵渠眸光轻扫过谢涯的脸,平淡地说:“三种都有可能,我没见过她的尸体,不好妄下判断。”
谢涯还想追问,厨房里的锅盖被水蒸气冲撞得发出响声,他赶紧起身去关火,再晚点就要糊锅了。
水煮鱼成功将季灵渠俘虏,吃得嘴唇殷红,瓷白的皮肤漫上醉酒似的酡红,他也没停下筷子,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谢涯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顿时看呆了。
谢涯的性取向原本就是男,更何况季灵渠还生得这么好看,他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普通人,被季灵渠的脸俘获也很正常,不过对此他倒是很坦然,反正季灵渠已经和他结婚,是他的人,早喜欢晚喜欢都是喜欢,有什么区别,他又不可能和季灵渠离婚。
只是谢涯也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对季灵渠的好感,更多的是来源于那副好看的皮囊,要说多走心,肯定没有,他不是那种会一见钟情的人,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吃过晚饭,季灵渠便让他上楼去洗澡,这顿时间以来,家里洗碗和打扫卫生的活儿都被季灵渠包揽,谢涯只需要做做饭就行。
第一次回家看见干净如明镜的房子时,谢涯还以为家里来了个田螺姑娘。
不过他到现在依旧无法想象季灵渠那样谪仙之姿的人物,究竟是怎么撸起袖子打扫卫生的。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好奇,轻手轻脚地倒退回去,偷偷躲在门口往里瞧。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居然看见了两只白猫在洗碗!!!
季灵渠洗碗需要变回原形吗?难道不是人形更方便吗?!
不对,那不是季灵渠,不仅因为有两只白猫,更是因为这两只白猫长得没有季灵渠仙,尾巴上还有幽蓝的火焰,耳朵尖也是黑色的。
“你做什么?”季灵渠不知何时走到谢涯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碗红豆双皮奶。
谢涯指了指里面正在吭哧吭哧干活的两只猫,“你……你的同类?”
季灵渠长睫微颤,眸光一闪,“嗯,族中送来侍奉我的小辈。”
这么说来,季灵渠似乎是一只很厉害的妖啊,居然还有专门伺候他的猫。
不知道他和彤姐比起来,谁更厉害。
季灵渠将那两只猫叫过来,介绍道:“这是参,这是斗。”
参和斗有些排斥的往后缩了缩身体,主人也不知道怎么被这个人类蛊惑了,不仅每天和人类一起生活,还因为这个人类,让它们每天干这种粗活,要是被山里的精怪知道了,它们还有什么面子!
谢涯其实是个毛绒控,从小到大见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就特别想摸,他知道季灵渠的原形是猫,其实心里一直蠢蠢欲动,想让季灵渠变回原形让他吸两口。
但季灵渠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他哪儿好意思让人这么做。
眼前这两只猫是族中小辈,他和季灵渠已经结婚,也就是他的小辈,挼两把应该没问题吧?
谢涯眼睛放光,直把参斗看得炸毛,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时间不早了。”季灵渠推着谢涯的背出去,谢涯依依不舍地上楼,不过想想来日方长,也就没那么遗憾了。
当晚两人洗过澡关灯躺在床上,窗外月明星稀,季灵渠在黑暗中侧头凝视着谢涯,“你喜欢猫?”
谢涯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我喜欢一切毛茸茸的东西,要是挼两把肯定很解压,更别说吸两口了,简直能升天。”
“我外婆在世的时候,和外公养了一只猫,外婆走了没两天那只猫就跟着走了,从那以后,外公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我也不想让他伤感就一直没有养。”
沉浸在回忆中的谢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季灵渠长眉紧蹙,面色冷凝。
谢涯忽然侧身凑近,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白净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透亮,“季灵渠,你能不能变回原形,让我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