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兄弟雄风如故否
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裴夫人过来了，下人们正回着话。
苏金珞迟疑了一下，坐着没动，直到裴夫人进了屋，她才站起身行礼。
“起来了？”裴夫人坐到椅子上，挥挥手打发了屋内的下人，只剩她和苏金珞，见她只是略略低头站着，知道她心里想必是对她不满的。
“四郎媳妇，我治家从来没那么多规矩，别人家的儿媳妇要晨昏定省，我考虑家里就你一个，也就免了这些规矩，让你们年轻人多睡上一会儿。我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昨天我和四郎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确实有意给四郎再娶。至于原因，也不妨说给你听。一个男人身后可以依靠的不外乎本家和妻族，如今朝堂风云不定，金家是世家大族，如果能结成姻亲，对四郎必有助益。
至于你，裴家也不会亏待你，该有的待遇都会给你，将来，我也会对你一视同仁，你不必为这事闹不愉快。
夫妻之间本应该互相体谅，我希望你能体谅四郎的难处。作为一个贤良的妻子，这个时候更应该大度为怀，对四郎，应该多多劝勉才是。”
苏金珞对裴夫人的话很不以为然，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一来劝自己接受这件事，二来让自己劝裴珙应了这个事。你自己的儿子你搞不定，你让我去说？！我得多蠢才能去做这样的事。
你敢给你儿子再娶我就离开。不过也没有必要现在跟她说这个话，说了反倒显得自己不懂事，在闹腾，人家也不会在意她这个儿媳妇，徒自降低身价，只等她做完初一，我再做十五就是了。到时候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不是死赖着裴家不走，不是可以随便任你家轻视对待的。
裴夫人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只说道：“我明日去进香，你们都同我一道去吧。”
又叫人拿来一匣子珠宝首饰，当着苏金珞的面打开，里面都是些珍稀名贵的物件，裴夫人说：“这是我的陪嫁，本来想留给女儿的，可惜，我没能生出女儿，如今就送你吧，也希望你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苏金珞淡淡的注视裴夫人，她是想做补偿吗？！可惜她不接受她“这份好意”。作为母亲她的做法似乎也没错，她只是在为她的儿子考虑。只是她无法成全她，她是绝不可能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这得多丢她这个“现代人”的脸。
裴夫人走了，苏金珞心情郁郁的提不起画笔，起身回了娘家。
苏老爹尚未回家，苏小弟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伺候苏奶奶喝药、午睡。春红忙着准备晚饭，春桃出门替奶奶抓药去了，她换上男装独自走上街头，徜徉着。
一阵浓烈的脂粉香味袭来，一个女人挽上他的手臂，“苏七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苏金珞惊过之后才发现是万花楼的嫣红姑娘，“是你啊，最近生意怎么样。”
嫣红笑而不答，“苏七公子，奴家想找你画画呢，你倒好，人不见了这许久。还多亏画眉眼尖，在街上看到了你，否则还真不好寻你去。今日有位贵客在万花楼备了酒席，正好遇到你，请你帮着画上一副。”
苏金珞摇摇头，“我已经不卖画了。”
嫣红笑，“苏七公子，这位贵客可不是轻易能见的，你快来吧。”说完不由分说拉着苏金珞就往万花楼里拽。
苏金珞被安排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正对着隔壁宴客厅的桌子。她觉得这次又不像什么好事，起身就要走，嫣红一把按住她，“苏七公子，如果你不按我的要求做，我就把你送到京畿卫去。”
苏金珞只好坐回去。嫣红嘱咐到：“看清主位上坐的人，我要你画他和我，知道吗？”
“这位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嫣红一笑，“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苏七公子，我是为你好。”
半个时辰后，宴客厅的人陆续来了，主位坐着一位白衣公子，看样子二十五六岁，苏金珞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等到一位青衣公子进入宴客厅时，苏金珞傻了，竟然是裴珙！一早起来就没看见他，还以为他去上值了，仔细一想，今天可是沐休日呢。也忽然记起来，这一桌人大部分是她第一次见裴珙时的那些人。
能听见席间谈论的都是些国家政事，苏金珞听不太懂，渐渐有些昏昏欲睡。政务谈论告一段落，屋内的人叫了唱曲的，嫣红自荐跳了一曲胡璇舞。
裴珙的目光在嫣红身上打量良久，等到嫣红退下的时候，裴珙跟了出去。
苏金珞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原来裴珙是这样的人，原来男人都一个样。
在她发呆的时候，使女画眉拿了一套男侍的衣服给她换上，又塞给她一只白玉壶，让她进屋去斟酒。苏金珞有几分不愿意，画眉强行把她推了进去。
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桌上斟酒，顺便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白衣公子的长相，面貌沉稳大气，神情间谨慎中带着几分谦和，且在座的这些贵公子对他态度极为尊敬，想必此人身份极为高贵，这样的人得罪不起吧，不知嫣红安的什么心？
右一席位上那位公子眼波流转，轻抚眉间一点朱砂痣，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苏金珞转身时拉住了她的衣袖，笑道：“我认得你。”
唬的苏金珞一个激灵。
朱砂痣公子笑道：“你们也都应该见过他，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
席间众人兴趣缺缺，一个跑堂的小男侍，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有人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有的人干脆没理会这边。
“你就是上次在福聚楼泼了裴珙一身热茶水的那个小二，怎么？如今换到这里了？”朱砂痣公子笑道，“你别走，等一会儿裴珙回来的，万一真伤了我兄弟的雄风，你可要拿命陪的。”
席间顿时欢快起来，众人哈哈笑着把目光汇集到苏金珞身上。
苏金珞傻了，等裴珙回来？要不是因为他不在，她才不会进这个屋呢。
白衣公子发话道：“别为难他了。”朱砂痣公子一听，只好放开手。
苏金珞刚回到隔壁，嫣红走来询问到：“看清了吗？”
苏金珞点点头，转而问到：“刚才那人追着你出去是有事吗？”
嫣红眸光闪烁，似笑非笑的反问：“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我认得他，关心一下不行吗？”
嫣红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所有找我们这些烟花女子的男人只有一件事，买肉！不然还能干嘛？”
苏金珞犹如遭受当头重击，呆了一瞬，忽然想到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疑惑的问到：“这么快就完事了？”
“咯咯！”嫣红低声笑了起来，“这事有快的也有慢的，怎么能一概而论。”
苏金珞颓然的低下头，内心充满了沮丧，她竟然还喜欢他，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恶心，真是羞耻。
“呕~”苏金珞一阵剧烈的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却把自己弄的满眼泪花。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嫣红冷眼看着她。
“你胡说什么！”
“那些男人眼拙，我可不瞎，从第一次见，我就知道你是个女人。”嫣红冷冷的看着她。
苏金珞吓的恶心呕吐也没有了，傻傻的看着嫣红，这个烟花女子貌似不是个小白，好像还长了脑子，这不是好事啊，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小心些才是。
嫣红也不废话，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扔在桌子上。苏金珞觉得那沓银票有点眼熟，忽然想起自己给裴珙的那一千二百两银票。
“这是一千二百两，你画好了这些钱就是你的，需要什么材料告诉画眉去买。在你画好之前，不许离开这里。”嫣红的声音带着几分令人生寒的冷厉。
“我不画，我想回家。”
“回家？没画好画，你休想回家。”
“可是我一天也画不完啊，你不让我回家，我家里人会担心我的。”
嫣红垂目思索了一下，随即恶意十足的笑到：“谁会担心你？裴珙吗？裴少夫人，哈哈哈！”
苏金珞惊的后退了一步，心中大骇，这个烟花女子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你男人都来找我消遣了，想必也不在意你，你何必管那么多，只管在这里画好画，我就放你回去。”
“我不画，我现在就要回家。”
“好啊，你回去吧。”嫣红让出门来，“明天我就去京畿卫举报，画春宫画的就是裴家四少夫人，到时候看你怎样身败名裂。苏家出了你这样的女儿，也会颜面扫地。”
这太可怕了！苏金珞瑟缩了肩膀，不敢想象将要发生的事情。
嫣红揽住她的肩头，低声劝道：“你那败家男人拿了这么多银子给我，你不心疼吗？只要你给我再画一副就可以全赚回去，而且是你的私房钱，你说这是多好的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值得你努力……”
……
裴珙回来坐定，发觉席间人都在看他。当然，他刚才是追着嫣红出去了，不过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难道就不许人找烟花女子谈点事情吗？他只是不愿意自己来这种地方，所以就想借着这次一并把事情办妥了。所以对于这些人的态度，也不甚在意。
朱砂痣公子一脸好事的问道：“兄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裴珙端过茶杯。
“上次在福聚楼被那小二泼了一杯热茶，不知今时可有影响？”对面是一张关切的脸。
裴珙一皱眉，冷眼看着说话的人。
朱砂痣公子见他冷脸，赶紧说道：“兄弟别误会，我刚才见到那天泼水的小二来伺候倒酒，所以才有这一问，说来也巧，这小二竟然换到这里来了……”
裴珙脸上蓦然变色，呼的起身，疾步走出去。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朱砂痣公子小声嘀咕到：“不会真烫坏了吧。”
众人神色略略凝重，有人悄悄把桌上的茶盏往里面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