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12梦醒时分
青奥会后，不少球迷因为混双比赛中的最后一球而开始注意到国家二队的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孔令熙打乒超的时候，经常会有人问她。
“你就是孔令熙啊？”
“啊，是啊。”
“长这么漂亮，你爸妈为什么要把你送来打乒乓球呢？怎么不去学花滑或者体操？”
孔令熙刚开始都是笑吟吟地回答：“因为我喜欢乒乓球啊。”
后来问的多了，孔令熙多少有些不耐烦，可又得保持好的态度，于是眼睛一转：“因为我想当长得漂亮的人里最会打乒乓球的呀。”
对于一个女运动员来说，长得漂亮可能会给你带来更多的目光，但是同时在通向成功的路上你会遇到更多的坎坷，有人们的否定，也有物质的诱惑。
“长得这么漂亮，打球一定不好。”
世人大多认为人无完人，于是便认为你在另外的方面一定不行。人们会更关注你美丽的外表，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外表是你的最大优势，从而使深藏于你身体里的另一些不为人知的可能性被抹杀，甚至时间长了，你自己都会遗忘你拥有的更加珍贵的东西。
比如智商、潜力，它们往往会因为拥有者的忽视，随着时间流逝而像小溪里的石头一样，在无声中渐渐被溪水打磨，失去原有的锐利与独特。
这又是另一种不幸，但世上之人大多不能理解美丽的悲哀。
孔令熙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过书页，一边思考着。
啧，凡人又怎么能够理解我这种长得漂亮的仙女的苦恼呢？
商巧躺在另一边，看孔令熙一边翻书一边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到自己在看她还突然伸手撩了撩头发，向自己抛了个媚眼。
搓搓胳膊，好嫌弃，商巧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拿出手机把孔令熙的样子录了下来，翻墙发到ins上。
不好意思了大家，我们熙熙又犯病了。
“孔令熙，你是不是一天不自恋就会死啊？”
“我这么漂亮，也是有资本自恋。还有我跟你讲，就算是自恋我也是最美的。”
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镜头里的女生长得美丽，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但美人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姿色平平的人说出这话只会换来别人的嗤笑，可孔令熙说这话撩着头发冲镜头眨眨眼睛，第二天起来却能收到ins上围观的人上百个点赞和留言提醒。
“这个小仙女好漂亮，prprpr~”
“古灵精怪，真可爱。”
“自恋，真恶心。”
“拜托就着手机屏看看你自己有她好看吗？”
“人家明明只是姐妹开玩笑，她们上传的视频经常这样。”
“有脸就够了。手机有些脏让我舔舔hhh”
“无聊。”孔令熙把下巴放在商巧的肩膀上看她刷ins，百无聊赖地评论道。
“嘶，下巴那么尖就不要放在我肩膀上，疼死了，别再戳坏我肩膀。”商巧连忙躲开，孔令熙见状追着商巧，两个人闹在一起。
今天没有比赛，准确的来说，是广东队没有比赛可打了，因为一个月的紧张赛程下来她们并没有晋级到第二轮。不过还好换了新人的广东队并不是倒数第一，好在进了一位。虽然成绩依旧不佳，但球队教练好歹松了一口气，没有老将压阵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广东队不能指望更多了。
所以现在孔令熙她们只需要做一些日常训练，美好的早上从刷社交平台开始。
“孔令熙。”
听到有人叫自己，孔令熙放下正咯吱商巧的手，回望向门口。是去年刚退役升为广东乒羽中心主任兼广东队总教练的马琳，马琳身材有些发福，正举着电话冲孔令熙招招手示意她来接电话。
孔令熙小跑过去接过马琳手里的电话。“喂，您好我是孔令熙。哦，孔爸啊，找我啥事儿啊？”
马琳看着孔令熙听完孔令辉的话后吃惊地连形象都不顾，歪头对着手机问道：“啊？是谁说的？丹羽孝希？那个傻子？那你们就同意了？”
孔令辉对此也觉得很吃惊：“他自己要求的，我们跟他建议说换一位成年女选手，但他拒绝了说如果你不参加混双的话他就不参加世乒赛了，日本那边也很无奈，这是日本响应国际乒联号召第一次配跨国混双组合，可据说丹羽孝希在混双搭配意向表里填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有病吧。”
因为丹羽孝希的跨国混双邀请，孔令熙不得不从广东赶回北京，最惨的是，明明她已经跟老师请好假乐颠颠去打乒超，结果打到一半就得回来上课，而且还得一边训练一边上课。
“你有病吧，你不想参赛干嘛非拉上我啊。”孔令熙和丹羽孝希一碰面就面带嫌弃。“你看这回可好了，咱俩都得上。”
丹羽撇撇嘴，显然对孔令熙的差脾气见惯不惯了，保持着一贯的面瘫脸：“我跟孔桑最有默契啊。”
“不要脸。”孔令熙冷笑。
“没有没有，在孔桑面前不敢吹嘘。”丹羽孝希扬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回应道。
这次的练习只有不到一个月，因为丹羽孝希的赛事安排，他过段时间还要赶回去参加日本国内的比赛，在一月份的世乒赛赛前只有这一次合练的机会。不过对于这两个多次配对打双打的小将来说，找回之前双打的感觉几天已然足够了。
说起孔令熙和丹羽孝希最初配对双打的原因，倒也是一段趣事。
当初孔令熙刚到美国，在乒协当地注册后以赛代练打了几场比赛，在美国这个“乒乓荒漠”倒是打出了一些名声，正需要一位搭档和自己搭配参加双打比赛，无奈孔令熙打球太自我，既需要搭档较为敏捷能对孔令熙的改变做出迅速反应，同时性格最好内敛一些和好强外向的孔令熙互补，选来选去，没有什么人能和孔令熙搭档，最后乒协把眼光投向了正在美国休养的丹羽孝希。
丹羽孝希自己也不太愿意，无奈被乒协硬拉去和孔令熙配对。说起来也是巧合，丹羽孝希刚刚踏进球馆时，就听见孔令熙在球馆里放日本某个大型女子偶像团体的歌曲，就这样不需要任何交流，两个痴汉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我终于找到组织了”丹羽孝希握住孔令熙的手，在akb的招牌歌曲beginner背景下，感觉自己浑身血脉沸腾，拿起球拍喊一句burning就能上场秒杀对手。丹羽孝希感动得简直要哭了，当下决定要和孔令熙这位邻国友人组成双打组合。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你站住，丹羽你站住你看我不打死你。”
“孔令熙你这个恐怖的女魔头，把由纪的海报放下还给你爸爸我！”
“那你先把马玉玉的签名还给我！”
“你先放下我的yukirin！”
“你先放下我的马玉玉！”
“你打球这么丧当然是你先放！”
“你这么像猴子当然是你先放！”
何教练看着这两个矮子一白一黑绕着体育馆跑来跑去，一人给了一拳头，大吼了一句：“你们要是再不打球，谁的海报都别想要！”
“哦呀，当年的记忆依旧在我脑海里啊。说起来希酱这些年身高还是没有变化啊。”孔令熙背着手感叹道，刻意用希酱称呼丹羽孝希。
“哦对的呢，还记得当初孔桑黑的像我妈妈做的昆布呢。诶呀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说出来了。”丹羽孝希带着让人尴尬的笑容回击道。刻意加重”孔桑“这个词。
“哦呵呵呵，没事的，我这样心胸开阔的人怎么会和你计较呢。以希酱的身高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嘛。诶呀我又不小心说出来了呢~哦天哪真是不好意思呢~”孔令熙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努力保持着微笑。
场外坐的是孔令辉，孔令辉本身是对这次跨国双打抱有很大希望的，男队有许昕和韩国的梁夏银，女队有孔令熙和日本的丹羽孝希，许昕左手技术手感都很好，孔令熙和丹羽孝希是老搭档，实力也不错，只要签运不要太差，两个组合进入决赛不是难题。
但是此刻，孔令辉难得地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质疑。虽然孔令辉对日文一窍不通，但是光看孔令熙左手捂着嘴娇笑，右手好似拿着手绢虚拍了一下，做作的感觉像妓院里的老鸨，丹羽孝希脸上挂着自以为礼貌帅气的微笑，实际上皮笑肉不笑附带嘴角抽搐，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孔令辉就觉得这俩人说的肯定没好话。
还没开始比赛呢就起内讧，孔令辉表示我需要几颗救心丸谢谢。
和丹羽孝希的合练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周后丹羽孝希因为日本队内急召匆匆回国，孔令熙干脆继续留在国家队一边训练一边上课。孔令熙的主管教练针对她的发育情况重新调整了技术，希望她能够在接下来的大循环中打出好成绩，甚至像樊振东一样升入一队。
但孔令熙心里惴惴不安，打乒超时她遇到的几个一队选手，很少能赢，几乎是被横扫，特别是和陈梦的那场比赛，和李晓霞这样的大满贯比起来她自然是不会奢求能赢，但是和陈梦那场比赛里本来她有机会翻盘，可不知怎么的陈梦居然很快调整过来，陈梦赢了她，更可怕的是带走了孔令熙那种冲劲。
在丹羽孝希面前孔令熙还是元气十足的青春期少女，一个炮仗扔过去能掀了房顶，丹羽孝希走后，孔令熙就頽了下来。整天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一点自信都没有。
乒超期间，国家队成员都回归了省队和俱乐部，没有几个像孔令熙一样，队里教练员有好多都走了，主管教练给孔令熙改过技术后便离开北京到各省队检查管理球员的情况了。没有什么人能解开孔令熙的心结，打完乒超后没几周便到了年底大循环，孔令熙以颓废的样子打了好几场败仗。
该输的输了，不该输的也输了。把主管教练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队里决定作为惩罚把孔令熙下放到青少年集训里让她打升降，和那些和她一年前一样参加集训的人去争抢留在国家队的名额。
还好还好，孔令熙状态再差也没有差到连集训国家队名额都拿不到，最终以第三名的成绩重回二队里。
拖着行李箱，孔令熙和其他几名要去国家队的球员一起站在门口等着车来接她们，这次和她一起被下放到青少年集训的一共有7人，比去年她参加的时候少了一个人，当然进入国家队的名额也少了一个，来的时候七个人，但回去的时候却不是同样的人了。和她一起被下放的人里有三个人被顶替，想起比赛结束后公布成绩时那三个女生满脸泪水甚至哀求教练的样子，孔令熙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车来了，孔令熙上车后找了个后面靠窗的座位一个人坐着，车开起来，孔令熙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几缕头发在风的吹拂下拂动着，在颠簸中快要入睡的孔令熙眼前忽然浮现刚刚上车后不经意间看到的景象，那几个运动员还站在集训基地的大门前不肯离去，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她们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大约是二十三四的年纪。
这样的年纪，再回到学校去读书考高考已是不太可能了，大概只有回到省队，盼着来年队里名额多余能匀给自己这样的老将，才有重返国家队的希望，又或者可以找个门路去国外打球，也算是有出头的希望。
也不一定只有在国家队才能活得有价值，只是当运动员的，特别是乒乓球运动员，谁不想进国家队拿大满贯，为国争光。少年儿郎，鲜衣怒马，看尽长安风流繁华，多少人的梦想。
但这些人，孔令熙猜想到，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把头靠在玻璃上，陷入昏睡前孔令熙在心里发誓，自己再也不要来这个集训基地了，这里留给她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