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曙柏和康殷得到消息后，迅速带人前来，与黑鹰一同查案。
曙柏安抚了后知后觉赶来的周程，将她交给手下看着，不悦对黑鹰道：“那个令绾你就这样把她放走了？你为何要一次次对她动恻隐之心？！”
黑鹰没接。
“你未免太决断！”康殷想都没想，“我觉得不是她！”
恻隐之心。
这四个字还回响在黑鹰脑子里。
是，自己这是怎么了，换做平时早就将人控制起来审问，可今日却被令绾——
被橙儿的一席话说动了。
是的，自己记住了，她原本的名字，好巧不巧，原来她真的唤做橙儿。并非周程的程。
而是——
醉归怀袖有新橙的橙。
“她进京是我要她配合办案，若非如此，恐怕她都不会迈入城门半步，所以她作案几率不大。”黑鹰合理分析道，“但她昨夜的确瞒着我出去过，此事有些蹊跷。”
康殷这下急了：“绝不是她！她并非那种人！”
“你倒是改观很快。”黑鹰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令他住嘴，“我亲自寻她，你等盘查整个玉山枕。”
说到这，他想到昨天饭间被他打发走的那位姑娘，那时蒙玉应该以为那姑娘在陪他，这么说，蒙玉并未给她安排旁的事情
“仔细查查那个叫丁香的。”
他没头没尾留下这么一句，便拎剑离开。
橙儿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只是不知为何，被黑鹰误会，竟如此生气。可想想，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已放过自己一次
“我这又是在奢求什么呢。”她自言自语道。
本想就此离京，一路劫富济贫回西乐谷，从此逍遥自在，可以想到自己的旧时好友就要找来，又纠结了。
越溜达越偏离主街道，人烟逐渐变得稀少，好在天还亮着。橙儿心中有些怯惧，但又莫名被吸引。眼下她正缺个住处，若是此处无人，倒也不用花银子住客栈了。
这座巨大的古宅果真无人，院内荒草丛生，废井也被枯木虚掩着，味道刺鼻。她远离那口井，到对面的庭院里去，这里越是无人问津就越是合橙儿心意。
随意收拾好一处便房，太阳就西沉了，她将这屋蜡烛点上，撑着腮无所事事，坐在窗边发了好一会儿呆，一遍一遍用手指在另一手掌心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橙儿”
为何会对这个名字半点印象都没有？可那个自称舅舅的人
他确实知道这块灵石的事情。
算了！不想了。她摇摇头，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见鬼去吧，再在京城逗留最后一晚就立刻离京。这些寻她的害她的，她一个都不想理。
自己用食果然吃得更加爽快，还小酌了几杯，回到古宅时明月高挂，时不时有乌云拂过，将干净的月光笼了个完全。
那么久的深山都住过来了，这古宅对橙儿来说算不得什么，也没什么惧怕的，将烛台上的蜡一吹便和衣躺下睡了。
夜半就听到屋外吵嚷，幸好她住得偏，所以是她先一步发现了屋外那些官兵。
虽不知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官兵，但她没空细想。这种状况她还是游刃有余的，困顿间揉了揉眼睛，轻车熟路从窗户翻出，就被人捂住嘴拉往后院阁楼。
橙儿以为自己又失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用力挣扎着。
“唔放手”
！！！
“别吵。”
这人力气很大，从身后将她挟持着，她根本挣不脱。
到了安静的地方，黑鹰确认那些人还没回来，才将手放下。
橙儿骤然抬头，对上熟悉无比的目光，一时又忘了发怒，只问：“你跟踪我？”
黑鹰一边注意着前院的声响，一边对她道：“我寻了你半日，但没想到你会在这。”
“我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理所当然道。
“跟我倒是没关系，但你麻烦大了。”他淡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橙儿依旧强装着镇定：“你你莫要吓唬人，我才不怕呢。”
就前院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不过没搞清楚事情，不好贸然动手，才打算从侧窗溜走的，谁知会被黑鹰截个正着。
“这是前朝将军的府邸，有些历史，久无人居住，前院东偏殿后的古井里发现了四具尸体，皆是上一届朝廷命管。”
橙儿只当听了个故事：“哦。”
“此案京城锦衣卫正在严查，你若在这，可就说不清了。当然，你若觉得凭一己之力能突破重围，那请便。”
黑鹰已放开她，将手背在身后，转身便朝最近的房屋走去。
橙儿一时认真起来，快步跟上去道：“这么说，你是来救我的？”
黑鹰抿唇，似是想了想如何让她不要自作多情：“玉山枕的案子结案之前，我不能让任何人带走你。”
橙儿笑笑：“你倒也奇怪，古宅的案子你无条件相信不是我做的，玉山枕的案子却不信我。”
黑鹰眼底忽然冷下来，把她推到墙根避开巡逻，给她一个眼神：别说话。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鹰靠在墙根十分警惕，指了指右前方不算矮的阁楼。
那楼不算高，但过去的速度一定要快。
眼神交流间，黑鹰默默扣住她的右手腕。他们二人跃上两层阁楼时，还是不慎被不远处巡逻的官兵注意到：
“那有人！！！”
“是谁！”
官兵迅速在楼下将阁楼团团围住，冲他们吆喝。
待橙儿站稳，黑鹰将她松开，快步朝里屋寻去。
“都这种时候了你找什么？”她随手捏着自己的袖子无聊打转。
“哎，”她靠在桌上，笑着问他：“你该不会是借着找我之由，来此偷什么东西吧？”
黑鹰不想理她，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寻着，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给寻着了。
他将东西扔给橙儿。
橙儿接过弓箭：“什么意思。”
这屋里昏暗，他踱步靠近，侧影仿佛蒙上一层雾，挺拔淡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话里也没什么人情味：“用得了就用，用不了就保护好自己。”
“用不了？”橙儿不屑加难以置信。
她慢悠悠从箭篓中抽出一支，还是那般闲散地坐着，将眼睛一闭，用心听屋外官兵的动静，缓缓开弓，一箭打穿窗户纸，力道猛劲。
刹然，屋外喊得最响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外一阵骚乱唏嘘。
“哎，名捕大人，”她难得显出几分天真稚气，冲他抬下巴：“少瞧不起人。”
瞧着她的笑，听闻这般熟悉的语气，黑鹰脑中一闪而过竟是皎月当空的夜。近来经常如此，莫名其妙想到一些他根本没印象的事，真不知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如何。
“别下死手。”因为想不出什么结果，所以他没细想，走到她面前拔剑：“走。”
橙儿抬眼，虽昏暗，但还是能起身准确地按住他拔剑的手。
“他们是你的同僚，今日你若是动手，以后可就说不清了。此事因我而起，便让我自己解决吧。”
亏她这时还有心思为自己考虑。
黑鹰嘴角弯了弯，潦草地同意了她这个看似有理的主意，在她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来，将手臂一搭：“好啊。”
？
这人还真打算看戏？一点也不客气？
橙儿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打量屋内陈设，看起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墙上那些七七八八的精美壁画。
她射出一箭便侧身躲在窗柱后，不敢开门开窗正面应对。黑鹰说得不错，门外之人不在少数，硬碰硬不是办法。
她再厉害也不能盲射一箭十分，这屋子既是保护又是障碍，很快箭便不够用。
手上这是最后一支，可黑鹰还是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打算。难不成还真要自己去求他么？
黑鹰脑子没闲着，这次事件蹊跷，这死在古井中的四位前朝廷命管并无太大联系，也未曾有同一过手的项目，要非说有什么关联，那便是都与这古宅的主人——前朝将军傅廉不大对付。
但傅廉年纪轻轻便归隐，现在带着全家人不知去处，也没听说他回京的消息，也不大可能会杀人。莫非这四位被害的人出现在古宅只是巧合？
他一抬眼，橙儿身姿优雅地拉满弓，准备射出最后一箭。因她太过专注听外头的声响，忘记注意身后。一枚暗镖打穿了侧窗直朝她飞来。
“橙儿！”
黑鹰起身握住她的小臂，一把将她拉近，她的箭脱手，像另一方飞去。
黑鹰迅速转身与她调换了位置，将人按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罩在她上方。紧接着，那枚六角形的暗镖从他颈后呼掠而过，扎在一幅精美壁画的正中央。
有惊无险。
“谢了。”橙儿推了推他。
黑鹰并没觉得有何不妥，起身淡淡道：“照你这个打法，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言外之意，本名捕等累了。
“”橙儿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编排他的话，还未到嘴边，一股强劲的旋风从墙壁上打开。
屋子里瞬间纸画纷飞，除了那副蓝色主调的壁画，就是方才被暗镖打中的那一副。
在如此闭塞的空间，这风绕着她呼啸，撩起她的发尾作乱，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什么东西”
橙儿着实被吓到，这屋子里面怎么会突起狂风呢？果然当初就不该进这古宅，诡异极了！
“是那副画。”黑鹰显得镇定许多，毕竟先前见过六仙女大战阴蚀王那场面。
他抬袖到她前额，稍挡住一点，橙儿才眯着眼瞧见，正是那幅画卷起的飓风，它纹丝不动浮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
没办法了，前有妖画后有追兵，橙儿袖子一抖，灵石落在手心，正欲施法，那妖画却肉眼可见地颜色变深，饥渴地从灵石上吸取灵力。
风力不减，漫天的蓝色仿佛要从画中漫出一般，不知是蓝天还是大海，弄得橙儿头晕目眩，撑了下桌角。
见势不妙，黑鹰直接扣住她的腰将人箍住。
她一惊：“你要干什么？”
明明是灵石被吸走了灵力，橙儿却觉得自己此刻虚弱到不行，腿发软头也昏，难不成自己跟灵石命运一体么脑中甚是混沌，一抹橙色划过脑海，听到黑鹰回答她：
“跟我走。”
仿佛自己也用这种语气，同什么人说过这句话。
橙儿握紧了灵石，找回一丝意识，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好。”
话音刚落，那画中闪着光的蓝色漩涡倾巢而出，直冲冲朝着两人飞去，将他们二人裹在蓝雾中，迅速又回到画上。
阁楼外的人等不及了，气势冲冲闯进阁楼，却空无一人。
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虽难以信服，但此处千百侍卫都可证实，确实没见他二人出来。
没想到这次的凶手竟如此高妙不过，在这屋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