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物价还处于一个较为混乱的行情下。
要说国家经营的供销社，国营饭店，这些地方的东西是都不贵。
可是它要票还定量啊。
别看他们这些石油工人好像有多光鲜亮丽一样。
还不是每一个粮票肉票全部也是定量的。
有钱有钱又怎么样，说买不到就是买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私人交易和售卖就出现了。
说一毛钱不贵是因为现在还是个重工业轻农业的情况，但凡做的是工业品，那这个人肯定赚得盆满钋满的。
那对他来说，别说一毛钱了，两百块那都不看在眼里的。
可说贵，又因为农民的收入是真的低，是真的每一分都是靠卖苦力赚来的。
不过黎琳这个定价还算是良心，毕竟国营饭店大概也是这个价格。
这些石油工人也就嘀咕两句，倒没人直接说贵。
不过也有些就是看看的人，一听价格就摇头走到了一边。
其他人就知道，自己要买的话，又可以多买上几条了。
复炸以后黎琳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一个递到眼前的饭盒弄得一愣，她抬头一看，就是刚刚说要买五条的年轻人。
“五条鱼谢谢。”
他后头的人笑着骂：“你小子要这么多后头的人都吃啥去。”
“哼，”他也不客气撅了回去：“总有人不要的。”
后头的人也就是说说，也没人和他争。
黎琳捞了五条给他，他掏了钱，下一个人走上来：
“来两条，要左边，不，再过去一条，哎，这个看起来肥一点。”
一毛钱，在这时候还不算是小钱。
有些人拉得下面子的，也会跟黎琳指定要哪一条大一些的。
后头的人看着着急，却没办法，谁叫他们来晚了，气都只能往肚子里憋。
这一锅鱼很快全买了个干净，一共六十二毛钱。
算上上一次卖板栗的钱一起，也就是十二块七毛钱。
黎琳不得不感叹一句，钱不好挣啊。
“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中午，明天中午我们肯定会来的。”
第一天开张就不够卖的情况让黎琳乐不可支。
她笑得眼珠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对月牙一般的弯儿。
“行，”站在前头的工人们乱七八糟得应了一声：“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我赶着回去吃饭了。”
“这是真的香啊，香得我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叫，就没停过。”
黎琳和黎少良收拾着东西，油在这年头是个稀罕的宝贝，他们顺出来了不少，不过黎琳用得很小心，这会锅里的油看着只是稍微暗了一点，再用来炒菜什么的根本不影响。
“小姑娘，”
一双脚停在了黎琳跟前，她这会正蹲着拾那些没燃干净的炭和柴火。
她看向那双脚，那人穿着一双看着不便宜的皮鞋，尽管手艺和皮革看着都有些粗糙，但在这个年代来说，这东西已经算是高档的了，她往上看去。
是上次买了板栗的那位指导员。
他眯着眼，笑眯眯瞧着黎琳，看着心情不错。
“原来你还会煮饭啊，闻着手艺不错嘛。”
黎少良警惕得拉住了黎琳的手，把人往后带了两步，挡在了自己身后：
“有事吗？”
李指导员看他面色不善，就知道这年轻人误会了，虽然他妹妹长得确实不错，可一看就是个还没多大的黄毛丫头，他再不济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于是他也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说：“哎，小兄弟你可误会了，我是闻着味道不错，我闺女不日就要结婚了，喜事，可是吧，她是被我们两口子宠大的，从小到大一个碗都没洗过，更别说煮饭了。
偏偏她是高嫁，男方家里头又比较传统，这新媳妇过门得煮饭，这要是她妈做饭还行，那也有个人能教不至于抓瞎。
可是她是高嫁啊，我们去人家那吃了一次饭才知道，人家那煮饭和我们那煮饭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就寻思着吧，给她找个师傅教教，可是不说那些大师傅愿不愿意教，问题是，问题是那些厨师大多都是大老爷们啊，这…这哪里合适。
我就琢磨啊，琢磨，忽然闻到一股子香味。”
他猛地一拍手，两眼放光：
“我就又碰上小姑娘你了，我看你这做饭有一手，我要求也不高，我那闺女不至于第二天丢脸丢到家就行。
她下个月中旬出嫁，现在还有一个半月时间，你每天抽空来一趟我家教教我那闺女就行，时间你定，我爱人和女儿都在家，一整天都有空，反正你们每天都要来卖吃食，就让你哥陪着你过去，你安心，我们也安心。
这样，一个半月，只要她能做出勉强让人下咽的菜，五十块，五十块钱学费，这不低了，食材调料这些都不用你准备，我们自备，你提出来我们去弄，等到她大喜那天，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黎少良和黎琳对视了一眼。
黎琳疯狂眨眼。
黎少良扭过头，他知道了：
“那，行吧，先试试看吧，万一你闺女压根不愿意学，再好的师傅也没用，都是白浪费时间。”
“她乐意得很，”
听到他答应了，李指导员脸上的笑真诚了不少：
“姑娘家人生就两件头等大事，一个是投胎，一个是嫁人，这嫁人又好比再次投胎，她不会在这种时候任性的。”
黎琳在后头听着，拉下了脸。
她最讨厌这种言论，女人这辈子除了嫁人难道就不能做出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吗？
不过她也没出声和对方争论，现在的主流思想就是这样，就连有些女性自己都觉得，这才是她们的宿命。
她何必要费劲力气去叫醒一群装睡的人。
在这个世上，唯有自己有本事有能力，你发出的声音和话语才会有人重视。
黎琳握紧了手，情绪在她心里起伏，可面上还是无懈可击的微笑：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上您家去瞧瞧吧？”
跌跌撞撞也有二十多年载，她以为，她早已习惯。
却还是气难平啊。
“啊？”李指导员一怔，反应过来后一乐，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或者说他喜闻乐见：
“好好，好，你这边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说尽管提。”
“这做菜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这去的路上，黎琳就打开了话闸子，兜兜转转给李指导员绕着圈子说：
“这就跟做人投胎，有人投了好胎，这辈子顺风顺水，有人投了贫苦人家，一辈子拼搏努力，大富大贵的人生或许美好，可旁人白手起家一样精彩。
这做菜也是同样，有些菜考究火候眼力，可有些菜不用那么讲究，难度只看选什么样的菜式罢了。”
李指导员听完眉开眼笑：
“有这话我就安心了。”
他们的房子距离油田不远，是一片独立屹立在空地里的居民楼。
和后世她看见的那些带着年代历史的老楼不同，这些楼还很年轻，有些墙壁缝隙间长了老厚一层青苔，但没有裂缝。
还没走近，就能听见一群中年妇女聊天的声音，内容没什么新意，都是些家长里短，倒是各地不同的口音给她们的话增添了几分喜感。
“指导员回来了啊。”
“指导员家来客人了。”
她们的眼神落在后头的黎琳兄妹俩身上就变得犀利起来了。
她们心里嘀咕着，该不会又是男人留在外头的桃花债吧，看这女娃子的模样，外头那位长相很不俗啊。
有人看戏，有人事不关己，也有和李嫂关系好的马上上去通风报信了。
她们打量黎琳，殊不知黎琳也打量着他们。
这些人说的是普通话，但是出生就说的家乡话哪里有那么好改口，这一个个满口的地域特色口音半点都藏不掉。
偏偏她们自己不自知，非要咬文嚼字说着普通话，大概是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不同的社会地位吧。
李指导员挥了挥手：“我请回来的小客人，亲戚家的小孩，过来吃顿饭。”
他这样说，旁人就更加怀疑了，有些妇女更是义愤填膺，明里暗里拿话挤兑他了。
李指导员只管埋头往上走，只当听不见那些话，他可不想让这些街坊邻居知道他闺女到现在连一顿简单的饭菜都做不出来。
就这帮长舌妇，说出去不到一天时间，就能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知道这帮人误会了，所以他更急着上去跟自己媳妇解释。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着急，他了解自己媳妇，跟他闺女压根性子，说好听了是温婉，说难听了就是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