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6章

转眼进了秋天。天气凉了，靡音一半高兴，一半郁闷。高兴的是终于不用被太阳晒得昏头转向，郁闷的是加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越来越多了。白若清和周孝武并不一样，举止带着并不恭顺的气质，大概是不希望顾忌皇子的身份，反而自在。好在这里的皇子没有骄横跋扈的，不然这个白若清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白若清对靡音的态度没有更恭敬，反而有点恶劣。不知道是听到了传言还是想杀杀自己的威风。可惜对靡音来说这些都没所谓。天气转凉以后，靡音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大概也是小母妃给的药和自己喝下的牛奶的功劳。

今天从习武场回来，身上又是一些淤痕。和小母妃一样的白皮肤对这些碰撞很敏感，所以只是擦碰到马鞍上，或者握着弓箭用了一点力气就会留下青紫色。回到靡音宫的时候，靡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抹茶，那匹马被送去周孝武那里也已经有个把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平时没有看过抹茶在靡音宫附近出现，不知道周孝武在哪里训练他。所以靡音换好衣服就问小布，周孝武在哪里。

小布说：“他被皇上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哪。”

靡音说：“好吧。等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小布说是，然后就吩咐了守在外面的侍卫，回到靡音屋里站在一边等待吩咐。靡音回到宫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窝在自己房间里看书。苏冉给他的书看完了，就再去换其他的。靡音看的很快，所以苏冉接过书的时候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很快苏冉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了。对于苏冉，靡音总觉得有点奇怪，他的手指吸引了自己太多的目光，而且作为这个时候的读书人，靡音总觉得他身上有着和自己或者青哥相似的味道。难道这个时候的皇宫有暗藏的黑社会？

最重要的是，靡音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视线并没有恶意，但是却是堂而皇之的，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发现。靡音知道包括白若清在内，他们的武功和轻功都是自己望尘莫及，如果他们存心隐瞒自己的行踪，以自己的注意力是不会发现的。那么看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派来是监视自己，还是只是查自己的底细？靡音手上握着书，却丝毫没有看进去。尤其是那两只结鸟就放在窗边。

小母妃喜欢动物，所以就把两只漂亮的结鸟挂在窗边，日日精心侍侯。只是结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母妃也是觉得奇怪。正看着结鸟发呆，周孝武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五皇子……”

靡音说：“进来吧。”

小布打开门，周孝武走进来，明显比前个月白了一点。大概是曾经做皇上的侍卫时，总是站在外面，而现在没有这种机会。“您招臣来，有何吩咐？”单膝跪地，周孝武的礼数一直是合适却并不卑微。

靡音放下根本没有翻动几页的书，说：“抹茶怎么样了？”

“啊？”周孝武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靡音说得是什么。抹茶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还是不习惯了一点，而且靡音猛然提到，也确实唐突。只是靡音的眉头略微皱了起来，让他以为小皇子生气了。他不知道，只是靡音刚才看到结鸟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而已。

小布轻声提醒：“就是五皇子的那匹马……周侍卫……”

周孝武这才想起：“啊……臣失态。五皇子的抹茶已经训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骑乘。”

靡音稍稍高兴了一点，这是最近唯一的一件好事情了：“它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试？”

周孝武说：“宫里没有马厩，平时都在冷宫附近的空场训练。现在天色晚了，五皇子可以明天去吗？”就是靡音说现在要去，周孝武也没办法。只是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周孝武发现，靡音其实是个和传言一点都不一样的皇子。对于下人的建议也不会生气。所以他才敢向主子提出这种要求。

靡音点了点头，说：“明天中午你在吗？”

周孝武说：“臣随时候命。”

靡音轻笑：“今天不是就不在？你下去吧。”说完就拿起桌上的书，不等待周孝武的回答。周孝武有点惊愕，却还是说：“臣，告退。”他给了小布一个眼色，所以小布就跟在周孝武身后走了出去。

周孝武轻声问：“五皇子怎么了？”

小布说：“没怎么啊。周侍卫怎么这么问？”

周孝武拉他向旁边靠了靠，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说：“他平时从不问我的行踪……好像有点不高兴。”因为靡音很少直接说出让人噎住的话。

小布说：“没什么，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不同啊。可能是您多心了……”

周孝武摸了摸下巴，说：“是吗？大概吧。”

靡音在屋子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自己也觉得那一瞬间把心情暴露出来十分不妥。若是小布的回答让周孝武打消了疑虑就好。周孝武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若是有，他肯定会告诉自己。靡音现在有这个自信，尤其是周孝武连自己语气的变化都有这样的考虑。那么那缕目光是冲着自己来的了？连周孝武都不会发现的高绝武功，却故意向靡音泻露行踪。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的来意那？

靡音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要不要好像电视剧里写的，假装遇到危险那？这是个好办法，因为是敌是友一目了然。问题是用什么办法？靡音想来想去，觉得最俗的就是走着走着掉进河里，虽然看起来蠢了一点，可是自己只是个孩子，就当作站不稳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已经入秋，会不会很凉那？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好，难得小母妃每天悉心照顾，若是自己出事，怕是小母妃伤心。要不然就干脆骑马掉下来，这个更危险，毕竟轻功没练几天。如果直接跳下来恐怕就要骨折了。靡音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很头疼，那些苦哈哈的中药已经让他困扰了，没有石膏又不知道能不能接好，只是想到就觉得可怕。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那？

靡音神游在外的时候，小布悄声的走了进来。靡音注意到敲门声，但是已经知道这个时候来得肯定是小布，也就没有回答。若是母妃早就扑进来了。小布想，怎么五皇子又这副模样，总想着什么。可是转念又一想，宫中皇子每一个都不像孩子，自己的主子也没什么特别。周孝武的担心可能是多余。

正想着，靡音的声音好像古琴一般的悠扬传来，抑扬顿挫的让人一下子醒了神：“小布，宫里哪里最危险？”

小布心里暗暗的说了句糟了，这位主子又想出妖蛾子了？嘴里却说：“回五皇子，宫里平静祥和，怎么会有危险的地方那？”赶紧打消他的念头，要是五皇子再出什么事，月妃娘娘和皇上肯定饶不了我。上次五皇子醒来以后，不但能说话了，性子也变了。月妃嘴上不说，可是每天的笑容也多了许多，皇上似乎也对其更加宠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事，会掉脑袋的……

靡音说：“没有啊……”声音淡淡的，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只是重复小布的句子，这三个字却让小布忐忑了起来。若说宫中危险的地方，当然是有的，不但是危险，还是顶顶恐怖的地方。明明想到就会有点胆战心惊，偏偏靡音的眼睛还定在他身上。

小布犹豫说：“嗯……是没有啊……”真想扇自己两个巴掌，这句话听起来，不是明摆着是有这个地方吗？希望五皇子不要注意到啊。

靡音说：“没有就算了，你下去吧。”

小布低头：“是。”呼，吓死我了。匆匆退了出去，小布最后看到的就是靡音支着头的侧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等小布出去了以后，靡音就抬头看着窗外。小布的反应很奇怪，甚至不问自己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地方，和平时聒噪的他明显不同。这么说，宫中果然是有这样的地方，能让小布不说的，不用问也知道是皇室的地位和权利。今天听周孝武说，练马的地方是冷宫附近的空地。能够跑开抹茶的地方，定然不比练武场小。所谓皇宫中最危险的地方，大概就是冷宫了。只是那里最多称得上阴森冷清，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让人觉得危险？

靡音站在窗边，仔细的听着动静，似乎今晚小母妃睡得很早。如果静下心来，还会感觉到透过窗户纸都要刺进自己身体的视线。还是自己太敏感？靡音还是按耐不住，几乎打开窗子，手伸到窗户拴子上又缩了回来。

月亮虽然缓慢，却还是慢慢爬上了屋顶。靡音宫静的连个虫子都不叫。靡音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下，屋子里的烛光却被他熄灭。靡音一个翻身轻声的下了床榻，轻轻打开了房门。宫中的侍卫白天是各站其岗，晚上却是轮换的编制。靡音对自己宫内的守备了如指掌，哪里有几个人，多长时间换一个地方，这些都是周孝武安排的，靡音亲自确认的。所以不多时候，他就摸出了靡音宫。

依稀记得，所谓的冷宫在玄冥宫的最西面，几乎是个连鸟都不飞过的偏僻角落。玄冥宫中极少有那么不懂事的妃子，各个皇子间的争斗也并不激烈，所以冷宫据说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了。靡音知道如果堂而皇之的穿梭各个宫殿，那么没等到冷宫就会被宫中巡逻的侍卫发现，到时候又是鸡犬不宁。那么从最边缘的角落开始走那？身后的人似乎是要跟着自己了，尽管不知道他的意图，可是靡音愿意赌他是善意的。

高高的宫墙外就是另一个世界，可是靡音却不得不在宫里打转。而且最郁闷的一点，还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