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也难怪茱莉如此生气,那位男子的做法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在谋杀了,如果女性未婚有孕,被家人赶出来，她将只有沦为妓|女和死去两种选择。工业化前期的社会是最残酷的,农业时代人工贵，女性就算没有田地也可以靠织布刺绣勉强糊口，但现在几乎什么都在向机械生产靠拢,除了为贵族皇室服务的工匠,个人手艺很难有用武之地，独自一人拖着小孩在伦敦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但愿那位小姐能听从她的忠告，不要过于轻信他人。
在随后的晚餐中,伊薇特和大学同学一起享用了胡萝卜汤、龙虾馅饼、炖腰花、烤小牛肉、虾仁通心粉等十几道菜，由于茱莉作为女孩子必须早点回家,于是由另外两位学生送她回去。
吃饱喝足后大家开始随便交谈，这时加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走了过来,也就是伊薇特曾拜托他调查的有关于蛇的传说。
这本软皮的笔记本被撑得鼓囊囊得,仿佛塞了太多馅料的三明治，打开一看，确实做的十分详尽,不仅引用书目都做了详细备注，摘抄的重要段落还用原文以及译文做了两种抄录,并且不同来源和不同国家的传说都贴有彩纸的小页签。
“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完美了,谢谢你,加里！”虽然给了钱,但伊薇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周密。
“很高兴你能喜欢它……”加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为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有小星星？圣灵在上，他可真迷人！
在结束了今天的聚会后，伊薇特坐着私人马车回到家中。她记得之前强行阅读海洋邪神的仪轨时，就发生了淡水变咸的异象，就算这些知识来自公共图书馆，但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异常文字很有可能被她引发，更何况她在试图通过文字窥视一位古神，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身上会不会钻出什么怪事。
因为担心引起神秘现象，她忍住好奇，在餐厅里只是草草翻阅了一遍，没有仔细查看其中的内容，现在终于可以仔细阅读了。
蛇由于能够蜕皮，历来被视为重生的象征，各民族神话中的古蛇也往往与灭世、新世界的诞生有关。
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在北欧神话中，它以巨大的身躯环绕着整个大陆，一旦发怒就会毁灭整个世界，即使诸神也不会幸免。末日结束后，旧世界的尸体上将有新世界重生，第二代的神灵重建神宫，永为世界的主宰。
衔尾蛇乌洛波洛斯，最早在古埃及神话中出现。乌洛波洛斯不断吞噬自己进行自我更新，它既是混沌又是秩序，既是生命也是死亡，象征着永恒与无限。
……
一页又一页翻过去，这份笔记十分详细，却也和伊薇特以前得到的说法差不多。
然后，她找到了一个新的发现。
阿南塔·舍沙（Ananta·Shesha），印度的千蛇之王、原初之蛇，阿南塔在梵语中有“无限”、“无边”之意，而舍沙的意义则是“永存”、“恒常者”，连起来就是无限的恒常者。在古印度神话中，这位巨大的神祇卷动着千蛇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宇宙海。
印度大陆现在是阿尔比恩王冠上的明珠，在殖民者征服印度时，也带回了他们很多古籍，加里找了学院唯一一位能读懂部分梵文、在殖民地生活过的语言学家和民俗学者，翻译了一部分文字。笔记中写到，印度的宗教文献《往世书》认为，世界是有寿命的，它会出生，也会死亡。每一个世界毁灭，都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从废墟诞生。当世界到了终结之刻（Kalpa，中文译作“劫波”），俗世众生道德沦丧，贪婪残暴的统治者牢牢把控着权利，财富将成为衡量德行的唯一标准，伪神的使徒行走于地上，人间瘟疫横行，饿殍遍野，烽火四起，人均寿命低到23岁左右……
那时，舍沙将复苏，给一切众生带来毁灭，而它自己则仍可以保持原来的形态，等待下一劫的到来。
有无数颗头的千蛇之王……
伊薇特想起无尽深渊下数以万计的巨大蛇眼，难道赋予她力量的古神真面目正如印度教描述的阿南塔·舍沙那样吗？
她对印度历史不太了解，粗略看去，这个世界的印度大陆和原本她所在的位面相差不大，现在也是以海外领土的身份接受阿尔比恩的殖民统治。
作为最古老的文明古国之一，印度更早接触并记载了关于诸神降临的黄金时代的事，对眷族和古神可能有更深入的认识，毕竟神秘学方面的探索其实和科技的先进程度没多大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假如印度人对超凡世界十分了解，他们觉醒的超凡者应该相当多才是，为什么反而对阿尔比恩的部队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伊薇特仔细回忆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报纸上读过关于海外领土方面的细节，她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好像印度这片大陆没有实质上的最高统治者，哪怕一些历史传记，在描写阿尔比恩的势力伸向印度时，印度方面与他们对接的也是些名字姓氏各种各样的王公。
要知道，她原本所在位面，种花家最惨的时候首都被打下来，皇帝“南狩”，可各国列强交涉的还是皇帝派去的外交使节，而不是联系个巡抚就能签订条约，决定政策变更。
事实上这里的印度和她所在的位面一样，当时处于分裂状态，历史上印度大陆曾有孔雀王朝、笈多王朝、莫卧儿等8个帝国出现，但都仅仅占据一半左右的领土，从未统一过印度，也不曾有印度这个民族。在历史的大部分时期，印度大陆都分裂成无数小国家，它的居民使用着完全不同的、独立的文字，各地区人之间使用自己的母语根本无法交流，整个印度大陆其实是个地理名词而非国家名字，之所以后来出现这个国家，很大程度靠殖民者把这片差异十分大的土地整合起来，使之成为一个国家。
是否因为长期分裂和战争，让强大的超凡者都死绝了？
伊薇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问过尤利西斯为什么超凡者要选择避世，而不是自己组建国家，这样无疑比躲在帷幕后策划更加直接影响这个世界。尤利西斯告诉她，由超凡者统治的国家已经被历史证明是错误的，只会带来纷争和死亡。现在对比印度的情况，很可能事实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王位只有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总会提心吊胆，害怕来自下面的挑战者，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其他超凡者，确保自己的后代王权稳固。
死亡艺术展上那位图坦卡蒙子孙的畸形木乃伊无疑是超凡者主导的神权社会的真实写照，古埃及皇族为了保持血统的神圣，盛行近亲结婚，姐弟、兄妹、父女、母子结婚的情况十分普遍，埃及的公主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不婚的祭司，要么就嫁给自己的父亲兄弟。
然而生命之树顶端的王冠是那么遥不可及，超凡者毕竟无法完全脱离凡俗的躯壳，按照古埃及历史，由于产下的婴孩都畸形衰弱早早死去，图坦卡蒙的血脉因为无嗣而断绝，甚至整个埃及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埃及人实际上是阿拉伯人的后代，真正的古埃及人也许早在战争中被屠灭了吧。
权力就像流沙，越是死死抓住，越是漏得更快，试图把王冠焊在自己头上的超凡者，不仅没有让子孙后代万世承袭，就连他们建立的帝国本身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小亚细亚半岛的赫梯人、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人……
他们曾经有辉煌的神权文明，但最终从世代居住的土地上消失了，大概也说明，超凡者确实不太适合作为统治者管理一个国家。
现在阿尔比恩这种超凡者隐居幕后的方式貌似不错，神祗的归神祗，俗世的归俗世，让凡人自己决定文明前进的方向，经过这两三百年的实施情况来看，这样对促进科技进步也是卓有成效的。
可是，这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
伊薇特垂下眼睛，视线盯着加里抄录《往世书》的那一段关于世界末日征兆的预言。
俗世众生将道德沦丧，贪婪残暴的统治者牢牢把控着权利，财富将成为衡量德行的唯一标准，伪神的使徒行走于地上……
和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至于23岁平均寿命那一条……事实上在曼切斯特等工业城市，劳动者平均寿命只有17岁，大量的童工在他们长大前就会死于劳累过度或者被卷入没有防护的危险机器，也许与那些活到六七十岁、在天鹅绒枕头上寿终正寝的资本家工厂主们平均一下，差不多也就是二三十岁的平均寿命了吧？
写下这则寓言的古印度人一定想不到，自己描述宛如地狱般的末世景象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个世界最繁荣的国家，没有人认为那里不对。
真是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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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世书》里面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确实是这么写的，19世纪曼切斯特劳动者平均寿命十几岁也是现实发生过的，其他工业城市当时估计也差不多，然后就一战二战就手挽手过来了，战后工人福利改善，我当初构思这篇背景的时候把历史联系起来看，真的很神奇。
古巴G党格瓦拉说过：“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福利,但那是因为我们曾来过。”
最近川皇又发推特指责无家可归者说：“有人住在我们最好的高速公路、最好的街道、最好的建筑物门口，这些建筑物里的人却要缴纳巨额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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