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章

几天后,在温莎堡所在的伯克郡的另一个偏远小镇，一位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正等候在电报站的窗口面前,等候电报员为他传输一份加密的电文。

看在两个先令的慷慨额外谢意下,电报员对于这份电文格外上心，不仅打的很慢也很准确,事后还格外核对了几遍。倒并不是因为他业务不熟练，而是这份电文和很多其他加密电文一样，用了很多不存在的生造词汇，只有事先约定的双方才能从这一堆疯子的呓语中得到真正的信息。

一来商人们不愿意别人掌握自己公司买进卖出货品的数额和种类,二来也可以把一个句子浓缩在简短的一个单词中,从而节约昂贵的电报费用,此时用加密文发送的电文占据了很大比例。但这种方式也容易出现纰漏，因为各种各样的生造单词违反人们的阅读书写习惯，偶尔有电报员会发送出错误的信息,就在不久前,由于一个单词中的a和u字母被混淆,一位羊毛经销商在与代理人通讯后蒙受了一千镑以上的损失，他气愤地起诉了发送错误讯息的电报公司,然而他的诉求没有得到法庭的支持，只被退还了那一则消息的费用，比起失去的财富，就连零头也算不上。

尽管一不留神就会招致严重后果,可人们还是必须依赖密码电文,只是在发送重要消息的时候,他们会多给一些钱，确保内容的准确性。

而这位主顾就格外大方，在这两个月内，他每次来发报都会额外给电报员两个先令，因此他的需求得到了最妥善的对待。

“先生，您的电文已经发出去了，我仔细审核了三遍，和以前一样，绝对没有任何错误。”电报员友善地对他说，随即他注意到对方提着旅行箱，披着有防水层的斗篷外套，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遗憾地想，这大概是慷慨主顾的最后一封电文了，“您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吗？但愿伯克郡能给您留下不错的回忆。”

“也该结束了，至于回忆嘛……”慷慨的主顾笑了笑。

温莎镇那边他写给“蜘蛛”的电文已经几天没有得到回应，舆论方面也风平浪静，如果“蜘蛛”真的成功了，那么至少伯克郡应该有军队前来驻扎戒严了。

计划不总是成功的，但只要他们在暗处，就可以一直制造新的计划，况且这趟来也并不完全失败，至少他弟弟的仇也得到了报偿。

姑且留下最后一封信吧，倘若秘警顺着蜘蛛那条线顺利找到了它，也许会带来某种意外之喜。

“你眼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他轻轻念诵了旧约圣典《申命记》中的一段，裹紧斗篷走入秋末冬处的寒风中。

……

这几天无论在暗地里还是明面上，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首先树林里的三具人类尸体被秘密取出来检查，经过指认，发现他们的确是温莎堡新来的后厨帮佣，其中有一人较早离职，正好是搬运浓硫酸时与一位侍从起了冲突的那位，他们的具体身份也在进一步查证，目前其中之一似乎与一名温莎镇上前不久离家务工的小镇青年对的上号。

另外，伦敦翘首盼望女王与一位合适的欧洲王室后裔摩擦炽热恋情的期望也落空了，看样子这届贵胄不太给力，丝毫无法引起年轻的玛格丽特四世任何兴趣，经过一些夫人的打听，女王似乎总有理由指出他们的不适。

“那个人……听说他祖母的家族有血友病史，我不能把这个缺陷遗留给阿尔比恩后来的王室。”

“你说他呀？他没什么不好，只是他的贴身仆人有些过于英俊，我怀疑他私下里可能存在背德的行为。”

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理由，然而没有人怀疑女王自身有什么问题。与男人间被归为罪恶的性|行为不同，女人间互相抚慰不被视为道德污点，更何况据说一位来自法兰西的美少年深得女王宠幸，被她频繁召见，不止一人看到他们骑着各自的马在温莎堡附近散步，女王几乎每天的下午茶都与那位小费雪先生一同享用。

很快流言经过口耳相传，在一些圈子里被描述得充满暧|昧气息，因为伊薇特也不是太经常参加社交活动，有些人没见过她，不禁好奇地打听“小费雪先生”其人如何。

“您没见过小费雪先生吗？说实话，您真应该见见，他是尤利西斯爵士的侄子，显然，从他叔叔身上，我们就能推测这一支家族在外貌天赋上有着被圣灵祝福般的出色。”

“和尤利西斯爵士一样……吗？”听话的人苦苦思索，最终得到一个小号的不近人情、眼高于顶的可恶法兰西佬。

像是听到他语气中的微妙，另一人连忙解释：“和尤利西斯爵士还是不同的，要是比喻的话……想想看教堂里的米迦勒像，毫无疑问圣灵最宠爱的光之王子有稀世美丽的容姿，可你不会对一位全副武装、时刻准备惩戒罪人的战斗天使产生爱慕的情愫。而小费雪先生不一样，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感性、文雅、富有人情味，他会得到女王的垂青我一点都不意外。”

就在雪片般的邀请函即将堆满伊薇特家的书桌前，她今天依然被女王召见。由于女王的驾临，温莎堡到处都升起了代表王室的旗帜，红毯处有专人等待她，带她穿过美丽的庭院与分列两旁的卫兵，进入一扇宽厚的桃花心木浮雕大门，这时再由一位举止得体的侍从接过她的大衣和帽子，并由王室警卫带她带宫殿内部，其中每一条走廊上都挂满了前代君王们各个时期的肖像。伊薇特对于诸多的房间和走廊还是有些头晕，不过她走了几次，已经能够辨认女王的接见室——因为那外面挂着一幅她的加冕图。

这个房间在一个远离人群、视线良好的楼层，舒适的长沙发、厚厚的地毯以及束好的锦缎窗帘，在这个时节有整个温莎堡最美妙的午后阳光，窗外则是香气怡人的御花园和闪耀着鳞光的湖泊。

伊薇特在这几天感受到了像是有一些嫉妒的眼刀随时飘过来，她本想着要不要装病几天韬光养晦，但是……

王室下午茶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

虽然只不过是常见的加了葡萄干的小面包、杏仁果酱蛋糕和饼干、水果布丁、蛋奶酥等等，可糕点师巧妙地用柠檬皮、薄荷糖浆、香橙干邑白兰地酒等赋予它们特殊的风味，她根本无法拒绝！

原本格兰维尔爵士还偷偷告诉她关于觐见女王的注意事项，但发现她此时圣眷正隆，大管家也放下心来，总算不用担忧这位可爱的年轻人得罪陛下。

此时伊薇特就在摆了三层点心架的桌前快乐地嚼嚼嚼，因为过于美味，她眼睛里闪闪亮亮，像是有小星星一样。

玛格丽特四世有趣地看着她，总感觉欣赏小费雪先生吃东西，就算看一天都不会厌倦。她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转性了，以前只有德兰小姐穿着英气勃勃的猎装，足登马靴、腰挂猎刀、手提双管猎|枪……那样不逊男儿的飒爽帅气身影才能吸引她的目光，为什么现在竟然觉得一位穿着娘气兮兮浅色绣花礼服的秀美少年意外的……有些可爱？

她之前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喜好中性款，但面对来自法兰西的其他几位扑着发粉、撒了香水的精致浮华美男子，她就想闭上他们装腔作势的嘴，把他们连同脚下踩过的地毯都扔出去。

似乎……只有小费雪先生是特别的？难道是因为他的“娘气”比较天然，而其他几位同样穿绣花礼服的先生则有一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女王盯着伊薇特的脸，陷入沉思中。平心而论，她还是希望自己履行君主的义务，选择一位合适的婚约者为王室产下后代，但幼年的心理阴影使得现在的绝大多数男人让她生理性厌恶，想找一个不反感的都难。

要是小费雪先生是王室后裔就好了……这样自己也不用如此头疼。

嗯？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在玛格丽特四世眼中，小费雪先生的目光和她对上，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鼓起来的腮帮子蠕动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得缓慢，然后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去。

他没有拿下一块小饼干，开始低头摆动刀叉，手指对餐刀的柄格外留恋……似乎是借由银刀的反射照镜子，误以为自己脸上沾了奶油吗？

不好……为什么越看越可爱？

玛格丽特四世陷入这样的哲学思考，不过她没有让这只萌物陷入迷惑太久，立刻说到：“那些点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过很遗憾我最近必须减少糖的摄入，幸亏看着别人吃，自己也会有满足感。”

“我觉得您现在十分健康，不用刻意节食。”伊薇特恍然大悟，原来女王应该是一位吃播爱好者，这是把自己当吃恰饭主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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