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章

在温莎堡的这几天里,女王总是叫上伊薇特一起吃过下午茶后,就在温莎堡附近散步。虽然每天不过两三小时,但考虑到女王忙碌的行程,已经算是十分荣宠了。

玛格丽特四世还带她去游览了位于温莎堡的圣乔治教堂。三位一体宗教中，教堂名字很多以圣徒命名,比如圣保罗、圣约翰、圣乔治等等，世界上存在无数个圣乔治教堂，可温莎堡的圣乔治教堂绝对是在历史上被浓墨重彩书写的一座，因为它是嘉德骑士团的总部,每年嘉德勋章日,所有骑士团成员都会在这里举行仪式,如果有新的成员,那么还将进行入团手续。

嘉德骑士团的陈列室是在一个长长的大厅,女王似乎事先告知了仆人,所以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早已点亮了蜡烛,大厅两旁分列了数十根立柱，顶端放置着各种各样带着家纹的盾牌和旗帜,而尽头的位置则是一张被二十多只高背椅子围成的巨大圆桌，几乎每一个椅子背后也都立着与立柱上图案相对应的旗帜和空置的铠甲。

不过伊薇特注意到,立柱和座位有几个位置是空的。

“以后你的位置就在这里。”玛格丽特四世指着一个背后没有设立旗帜的座位说，“因为需要对照家纹制作图章、盾牌和旗帜,如果你准备使用新的家纹,那么在明年社交季到来之前就决定好,我会让纹章院为你注册。”

虽然知道伊薇特是超凡者,但玛格丽特四世仍然以为她和尤利西斯是因为法兰西那次失败的大革命后侨居海外的贵族后裔，被太阳王通缉的避难者封号和领地都被褫夺，她没见过伊薇特使用带家纹的物件，就认为她一定是想和以前的事情割裂。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在阿尔比恩注册新的纹章，那小费雪先生以后就会变成阿尔比恩的贵族了。

“真的要这样吗？我只是觉得我的贡献和才干也许并不足以……”伊薇特有些犹豫地说。

“才干？贡献？你是不是对贵族有什么误解？他们一出生就终生盘踞着上议院的位子，连下议院的绝大多数席位也处于他们的控制中，我可从没听说谁需要贡献和才干。”

玛格丽特四世总的来说也是一位比较有责任心的勤勉君主，这一点从她被苦味|酸袭击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能否把它作为新的军火弹药，而非担忧自己的安危就能看出来。

而且她的父亲长时间不理政事，就像拔河的一方松手，绳子必然向对手游离，在先王执政的时间里，属于国王的权力被进一步剥夺了很多。玛格丽特四世曾听说议会中流传着一个笑话，“上下两院如果做出决定，就是把女王本人的死刑判决书送到她面前，她也不得不签字。”

想要重新收回这部分权力，使得她发挥比橡皮图章多一点的作用，少不得要发展提携一些自己的班底。

而伊薇特表现出的才智让她十分欣赏，加上她对这个人也有强烈的好感，无论站在国王的立场还是她自己的好恶立场，施恩这位少年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当然，这也并不是她计划的全部。虽然阿尔比恩现在的君主已经橡皮图章化，但在某些时候，比如议会派系争斗的时候，她也可以出面平衡，如何利用派系矛盾一步一步扩大王权，姿态和方式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也许“光明之山”钻石也能帮她一把。

玛格丽特四世暗想着。

……

在阿尔比恩皇家大学附近的住宅区，很多经济宽裕的教职工都在这里租了一栋公寓，伦敦是座势利者的城市，住哪里居住同样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个街区已然是无数级金字塔阶梯上靠前的部分、令人艳羡的胜利组，可即使爬到了这一步，也无人敢松懈一步，大家都在铆足了劲，想要更进一层。

茱莉吃过饭，没有像少女时期那样，在楼下弹一会钢琴唱唱歌，而是直接回房间呆着，因为她这个时候没那个心情。

她作为一位电报员，此时的工作已经上了正轨，每周的薪水比起她大学教授的父亲也差不了多少，如果运气好小费充裕，可能还稍微多一点。这些钱加上她家里的存款，就可以组成一份丰厚的嫁妆，她父亲最近也与几位贵族子弟搭上线，时不时在某爵士、某男爵面前能混个脸熟，社会地位大大提升，加上她自己美丽的容貌，倘若找一位做军官的贵族家庭次子作为婚约对象，应该也是十拿九稳的。

如果在以前，她父亲肯定满面红光、志得意满，可在一次聚会上，他听说最近流传他的学生小费雪先生深得女王信赖，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不禁又患得患失起来。

“唉，小费雪先生果然眼看着就前程似锦，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他的入学推荐信上可是有兰开斯特公爵阁下的亲笔签名！我早知道……”老教授在晚餐时叹息着。

这不是他几天来第一次提及这时，而是时不时就要冒出一两句，茱莉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要是当时就极力促成他与茱莉订婚就好了。

她没在惋惜的父亲面前说什么，毕竟她知道老教授为了她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这个路段的租金是很贵的，她母亲当时嫁给父亲的时候也没带来多少嫁妆，现在这一切都是两夫妻多年奋斗而来，老教授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助教，在伦敦维持生计颇为不易，即使现在依旧十分节俭。

她家里仅仅在表面上维持着光鲜，顶级的烟丝、酒庄的红酒、美味的小牛肉都只有在宾客上门时才会准备，平时老教授在家里抽的烟斗也就比普通技工好点，茱莉还知道，在他大衣下的衬衫有好几处补丁，但只要领口部分露在外面的布料没事，老教授就还会一如既往地穿下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节省每一笔钱，让茱莉在婚姻市场上更有竞争力。茱莉有一次忍不住向母亲抱怨为什么要过这种虚伪的生活，她知道军队由很多地痞流氓组成，大部分贵族子弟和这些行迹不端朋友混在一起，养成了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为什么自己却要嫁给一个空有华丽的姓氏血统，内心却和草包无异的绣花枕头？

“男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我们会为你选择本性并不坏的那种，等他成立了家庭，就会把年轻时的轻浮习气收起来。而且订婚后还会观察几年，假如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坏胚子，那我们可以终止婚约，只有家世是无法改变的，想想看，军队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地方，假如他一路高升，说不定你以后还能得到一个‘夫人’的头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要是当初你和小费雪先生能订婚就好了……”

“小费雪先生早就心有所属了！而且……而且……不是很多人都在传吗？说女王陛下对他也……”茱莉反驳说。

“是的，女王陛下十分垂青于他，这正是关键所在，他的妻子几乎必然会被冠以‘夫人’这个称呼。”

“仔细想这不是很奇怪吗？因为女王陛下也许对他怀有某种程度的爱情，所以嫁给他是件有利可图的事，但如果作为他妻子，那么自身的立场该在哪里？”对于慈爱的母亲，茱莉能说一些比较私密过激的话题。

“这是很正常的事，亲爱的，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这座城市到处都是伤风败俗的妓|女，如果没有庞大的顾客群体，她们将如何生活呢？男人总是会喜欢寻花问柳的，假如他闲暇时歇息的地方是在一位最最高贵的女士闺房，并接受来自她善意的礼物，比起花钱光顾某些乌烟瘴气的下流地方、也许还会搭进一大笔钱和染上脏病的年轻人好太多了，不是吗？”

茱莉想说，我二者都不想要！而且这世界上还是有着踏实勤奋的好男人的！

但这些话她不敢告诉母亲，否则就算一贯慈祥好说话的她一定惊吓得尖叫起来，她会追问茱莉是不是被一位浪荡子迷惑，进而怀疑她是不是犯下了某些不可挽回的错误。

虽然她与她的“小天才”还没到那步，可要是被母亲知道他的身份……一位蒸汽机工的儿子，在母亲看来可不亚于洪水猛兽般的可怕。

茱莉清楚的明白母亲每天都在和附近的太太以及父亲同事的妻子们暗中较劲，作为都有望更向上一步的同一阶级成员，他们既是抱团的伙伴，又彼此是竞争对手，下一代的婚姻在他们的位阶排序上占据非常非常重要的权重，假如茱莉和一位工人的儿子结婚，社会就会把她抛弃，邻居们把她当做一名罪人敬而远之，亲属也会对她不屑一顾，为她糟糕的行为和品格感到遗憾。

她和小天才都没有提及这方面的话题，但有些事不是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就会自己消失的，它会随着他们间感情的升温越来越迫近，逼得他们不得不面对。

这几天她在休假，她是绝对不敢用家里的地址和小天才通讯的，于是他们约定采用了密文的形式，在报纸一角广告栏刊登，用加密的语言互诉衷肠。

但几天前开始，小天才就没有再给她回复了，是生病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亦或是他对自己厌倦了？

茱莉闲下来，又陷入了恋爱中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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