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咱俩肯定见过
杨兴很少喝咖啡,很多人都觉得他一定是抱着苦咖啡当喝水的那一种,但他不是。他是只喜欢喝水的人,却有大家长的风范,记着每个人的喜好。光喜欢喝冷萃，周成弼喜欢喝双倍糖浆的香草拿铁，刘国庆喝红茶,这回他又多记一个,石头的单子最长。
“……再加一个拿铁,vi,多加一个s,牛奶要全脂的,双倍加热,再加杏仁糖浆。”说完杨兴都想笑了，真是大少爷,喝个星巴克，嘴巴都这么刁。
磨咖啡的伙子却说：“不好意思,没有杏仁糖浆。”
“啊？”杨兴微微一愣,“卖完了？”
“不是,国内几年前就不供应杏仁糖浆了，加香草的可以吗？”
“不供应了？那就不加了,麻烦加热一些，要烫烫的。”杨兴狐疑了一秒,那纪雨石是在哪儿喝出的习惯？但仅仅就一秒而过。
人多,排队要好一会儿呢,红茶、热巧齐了，三大杯咖啡还没出炉。杨兴刚想出去抽口烟，不巧就撞到了认识的人。
“呦，是您啊。”是那位姓卞的老总，杨兴打个招呼，“您也等咖啡呢？”
卞鹤轩没想到能撞上他，摆摆手坐下了。“我不喝，这玩意儿就喝不习惯，在嘴里苦不苦酸不酸的。还是喝茶习惯。”
杨兴觉得这总裁挺有意思，瞬间占了自己的座位还挺自然的。“那您这是……”
“嗨，孩子喜欢星巴克的杯子，集邮似的每次都要买。我媳妇儿喜欢喝馥芮白，可他就喝最上面那层，喝完了还是得我打扫。”卞鹤轩手表，完全没觉出不妥来，“他俩在一层吃饭呢，我抽空下来。今儿累坏了吧？”
“还行。”杨兴也一下手机，“我们是本生意，接您这么大的外卖单子还是头一回。楼上不是企业年会吗？您这么离席了……不碍事儿？”
卞鹤轩习惯性地揉揉眉心。“不碍，也不是年会，这不快上市了嘛，犒劳犒劳。”
我艹，杨兴真没出来，因为这大老板太接地气了。“恭喜您啊，这么一大企业要我们的外卖，真是得起店了。”
“我媳妇儿说好吃啊，我就想给大伙儿当个零食尝尝。你别他傻乎乎的，挑嘴着呢，他要说真好吃那就是巨好吃。”卞总舒展开眉头，“你这伙子是个精明人，肯定出来了吧？”
“啊？”杨兴接不住这个话题。
卞鹤轩盯着他，往仔细里。“他是我人，有一点儿那个。但是就一点点儿啊，和咱们没什么不一样的。”
说的人很自然，杨兴开始不大自然了，不自觉地扭脸，不想和卞总打正面。“还行吧，着和咱们一样。”
“嗯，只要他不说话就觉不出来，和咱们差不多……还有你别老您您的，叫得我都老了。老子正值壮年也就大你十来岁吧？你那个……店里的老板，是你对象吧？”卞鹤轩不愿意老说自己家事，话题刷一下就转到杨兴身上了。
杨兴特纳闷儿，这人没在店里待太久，怎么出来了。“他啊……是我一个师弟。”
卞鹤轩才不他妈信呢。“呵，师弟？你俩这戒指挺像的，师兄弟同款还是学校统一发的？”
“……”杨兴再一次语塞，他感觉得出来这人是老狐狸，只是没料到他眼睛这么毒。这会儿俩人面对面着，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给刚出茅庐的狐狸上课。
“唉，这有什么的啊。”这反映就知道这孩子还没出柜呢，卞鹤轩不便再往下问。杨兴他挺实在的，不像那些虚无缥缈张口闭口几百个亿的总裁，便求他帮忙。
“麻烦你帮我着一下，我出门抽根烟。”
“嗯，去吧。”卞鹤轩低头发微信，香香和蛋蛋都还等着呢，“快点儿啊，回去慢了我媳妇儿该着急了，他一急就该找我来了。”
杨兴点点头就出去了，他也着急，想回车里光他们。忙活这一通每个人都累，晚上他得请一顿大的犒劳。
拿出火柴盒来，他单手划了火柴，刚把烟点上就听旁边咚咚咚地敲玻璃。“诶诶，你！”
“我？”杨兴叼着烟，指指自己。
“就你，进来。”卞鹤轩往屋里一偏头，眉峰很冷峻。
杨兴灭了烟进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最知道怎么对付卞鹤轩这种人，绝对不能和他傲、和他横，自己矮一分，他不会找自己麻烦。
“您找我？”杨兴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怎么你这么眼熟啊？”卞鹤轩松一松打紧的领带，还是香香给系的呢，系得巨紧，拆都难，“头一回你就眼熟，就刚才你单手一打火柴就认出来了，名片上是你真名？杨兴是吧。”
“眼熟？你认错了吧。”杨兴感觉不妙，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怀有一丝侥幸心理。不了吧，不会这么凑巧吧。
卞鹤轩紧盯着他的正脸，陷入几秒回忆，再开口别提多肯定了。“艹，咱俩绝对见过！你这浑子是不是在保利拍了个东西，估价一百多万的一瓶子，最后五百多万成交的，就你丫一个劲儿往上抬的，艹，落锤你丫不肉疼啊！”
“啊？”杨兴顿时傻了，真没想到一年半之前的事儿还能被人记住，这人是他妈什么人啊。
“你就说是不是你吧！”卞鹤轩特自信。那一场是慈善拍卖，他也是竞买人之一，本来只觉得面儿熟，刚才那么一划火柴就认出来了。单手划火柴可真碰不着几个，当初这子在休息室里抽烟就这么拽，谁都没放眼里。
可再他现在，浑身上下的气场都是往内收的。像秋收冬藏，如果没认错人的话就说明他是装的。
叫人认出来了，再否认没有意思。杨兴突然垂脸一笑：“是，您记性还挺好的。”
“能不好嘛，当时老子带儿子去长见识，叫他做回竞买人试试，结果你丫抬价太快了愣是逮不住。”卞鹤轩终于瞧见这子的庐山真面目了，习惯拿眉骨冲人，眼神打过来目空一切。
“你怎么送外卖呢？玩儿呢？还是追你师弟呢？”
杨兴的傲性被他唤醒，生机勃勃往外冒着，又若有似无地压迫人。“没有，不是玩儿，我正经八百干呢。”
卞鹤轩也有股压人的气势，但不是傲性，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稳准狠。凭他一眼断定这子肯定家里错不了，非富即贵吧，不是俗人。
“别跟老子来这套啊，就你当初那瓶子拿出来就够衣食无忧了，还至于送个炸鸡吗？”卞鹤轩一语戳破。
“咳……那瓶子啊，叫我不心给……砸了。”杨兴又叫人一眼穿了，尴尬地咳一下，“今儿多亏有您儿子帮忙，那么可真懂事儿，帮着跑好几趟呢，是个男子汉了。”
一提起孩子来，卞鹤轩脸上的自豪劲儿根本压不住了。“那是，我家狗蛋特懂事儿，我一忙起来顾不上家里，全是孩子操持。你别他还，懂得特多，唉……就是对他爸爸有些过度保护了。”
杨兴可不敢提意见，没有爹做例子，儿子能过度保护嘛，指不定是随谁呢。“挺好的啊，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对那个伙伴也是，说话跟狮子似的。”
“那个啊……”卞鹤轩想起来就发愁，“那是他发，谁也别想招，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了这么护犊子。你微服私访这事儿，师弟知道不？”
“他不知道，我等今年年底再告诉他。”杨兴满打满算年底才有流动资金，到时候连人带钱一起招了。
卞鹤轩哦了一下，审视他这句话里的含义。“唉，不懂你们年轻人玩儿什么无间道。那咱哥们儿俩加个微信，有事儿你找我，没事儿咱俩聊聊。”
“行。”杨兴很干脆的，加完微信咖啡也齐了，“那您给家里人带个好，我先撤了。”
“嗯，我也得赶紧回了。”卞鹤轩起身去买冬季限量杯。
杨兴的意思是晚上带大伙儿搓一顿，没想纪雨石第一个嚷嚷不去。“犒劳什么啊，刚赚那点儿钱，不是有好多炸老了的鸡翅嘛，凑合凑合吃就行，别浪费。”
杨兴心疼他没睡好。“那怎么行，累一天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没那么娇气，是吧？”纪雨石杨光，“我们刚才就吃了，特好吃，光你觉得好吃吗？”
杨光突然忙一场还挺兴奋的，跟运动会似的。“好吃！特好吃！哥你就听他的吧，刘叔也说不让浪费呢。”
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很谄媚。
“呵，那你们吃啊，我先带着双双回去了。”周成弼可不干，平白使唤一顿还不管饭啊，一脚油门儿带唐双回去补营养。剩下的现成食物不少，就是火候老了一些。大家都不去，杨兴也不好再坚持，四人就在车厢里把剩余的打扫干净。
咔咔咔地啃鸡翅。
晚上再送走光，已经快10点，杨兴进屋总习惯性找猫，才反应过来白雪暂时寄养在唐双家里。
“师兄你先洗啊，我躺着歇歇。”纪雨石回来就倒，大字型躺下不愿意动。
“你躺着吧，师兄帮你脱衣服。”杨兴把他的裤子倒扒皮拽下来，真像从前照顾光，“把被盖上，冻感冒了你又不吃药。”
纪雨石自己翻身成功，趴在床上耍赖皮。“不吃药药，打死也不吃药药……师兄你也躺会儿，别老撑着。这人啊，得学会休息，你这样儿将来不行。”
“你先歇，师兄还得洗衣服去呢。”杨兴不觉得有多累，干这行久了还干出体能了。
“不嘛，你过来陪我躺躺。”纪雨石偷偷瞄他，“衣服又不着急洗，你执行力那么强是要上天啊。”
杨兴捡着他的袜子球。“别闹，收拾完我过来陪你。”
“不好，大爷来嘛。”纪雨石就想搂着人歇会儿，弓着腰在床上翻腾：“那我喵一声呢，喵，师兄我喵了啊，喵喵喵。”
杨兴实在没辙了，他对猫没抵抗力，对纪雨石的喵喵更无力招架。“你啊……”躺一排还必须抱着，“累了吧？”
“一般般吧，爷是体力没回复呢。”压在师兄身上他可老实了，抱着抱着就开始犯困，“师兄啊，要是给你好多钱你最想去哪儿啊？”
杨兴想了想，首次对骨子里的浪漫主义甘拜下风。“hsars……”
“靠……”纪雨石惊了，还没人点破过自己这个梗呢，这可是铁达尼号里自己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没想叫杨兴接住了。他晕乎乎地数星星，跟喝醉了差不多。
“……师兄你数过没有？”纪雨石感受到知己这两个字的震撼。
“没有，改天咱俩再数。”杨兴知道他累了，一边拍一边哄。
“不行，我得数数sars……1、、、4、5……5、6、7、八……”纪雨石迷迷糊糊地数，数着数着就没有声音了，累到直接趴在杨兴的胸口睡，嘴巴都没闭上。
累成这样了，杨兴特别舍不得，突然动了多请一名店员来帮忙的念头。算了，明天再说，他轻轻地起来，收了纪雨石的脏衣服去洗。
刚转身床上的手机就响了，纪雨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嘴里直说晚了晚了。
“什么晚了啊！”杨兴一个箭步冲过来，“你别急，师兄在呢，什么晚了啊？”
“团购啊！我买的卫生纸和洗衣粉！还有秋裤！”纪雨石擦了一把口水，眼里全是省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