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神
中枪之后是什么感觉？寒川昭之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中枪的部位突然变得麻木，然后是钻心的疼，让人一下子失去力气，呼吸急促，所有的体力和理智都被带引去忍住疼痛。
大脑痛的一片空白，寒川昭之余光能看见松田阵平正抓着自己的手朝自己喊着什么。
他的嘴上被照上了氧气罩，有些困难的呼吸因辅助稍微平稳。
“寒川昭之！”松田阵平紧握着眼前人的手，看着他微合，朦胧的红色眼眸，即使心情再怎么翻涌，他依然忍住崩溃的情绪，大声的，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对他喊道，“昭之哥！看着我，别闭上眼睛！”
寒川昭之听到松田阵平在叫他，周围嗡嗡作响的杂音在顷刻间消失，有些麻木的疼痛也变得清晰起来，让他的脸一下便的没了血色。
“阵平……”寒川昭之的唇瓣动了动，声音沙哑，轻的可怕。
“我在。”松田阵平又坐近了一点，靠近寒川昭之，眼眸对着他的目光，声线颤抖，“我在。”
寒川昭之看着松田阵平紧张苍白的脸，冰冷的脸柔和了一些，目光温柔而疲惫，“别担心。”
小卷毛，你担心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酷啊……
嘴角的血渍顺着呼吸罩的边缘，寒川昭之胸膛剧烈起伏，咳嗽了起来。
肺部的伤口被按压止血，寒川昭之急促的喘气，但是目光依然和松田阵平对视。
他试图握住松田阵平的手，微微用力。
松田阵平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眶微红，“昭之哥。”
不要露出这种温柔的笑容啊！这一点都不像你！求求你，别笑！
「我没事。」
松田阵平看着寒川昭之唇瓣张合，读出他安慰的话语后，握着他的手因为用力失去了血色。
眼前发黑，寒川昭之知道这是大出血导致的贫血。
耳边又开始出现滋滋作响的杂音，眼前也有些模糊，大脑发晕，一股不能抗衡的疲惫感袭来。
眼皮沉重，寒川昭之眼皮忍不住往下掉。
但是不可以！不能睡着！
松田阵平拼命的喊着，寒川昭之却只能将最后的目光看向他。
阵平……对不起……
我恐怕，不能再救你了……
松田阵平看着寒川昭之的脑袋微微像左边倾斜，眼皮合上，那微微用力握着自己的手，没了力气。
“昭之哥，这个恶作剧可不好玩！”松田阵平看着医生们迅速的在寒川昭之插了管子，开始做抢救工作，忍不住有了哭腔，“快醒醒！别睡了！”
“该死，刚刚开枪的人呢？！”老刑警看着寒川昭之合上眼睛的样子，震声吼道。
“在，是、是我！”年轻的男警官迅速跑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打偏吗？！”老刑警吼道。
“我们刚刚发现枪械的撞针出了问题！非常抱歉，请您处罚我！”男警官90度弯腰，眼睛红的可怕，声音也很沙哑。
“真是的！”老刑警脊背弯下，呼吸急促，“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真的很抱歉！”男警官看着救护车车后关上，鸣笛远去的方向，心脏都疼了起来。
“要是有一点事情！绝对饶不了你们！”老刑警放了狠话，跑进车里，命令车中的警员，“迅速赶去医院！”
松田阵平的话呼喊是寒川昭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可是他却无法抗拒那深深的疲惫。
睡吧，昭之，你睡着了，就不疼了，就可以和弥连和爸爸妈妈团聚了……
那轻柔的声音将寒川昭之席卷进黑暗。
阵平，别看。
血，它一点都不美。
深藏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浮出，将他带回了那一场大火，那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天。
……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他的身上，寒川昭之看着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
他的身体顿了一下，突然感到心慌，那种仿佛有珍贵的东西被偷走的感觉让他近乎窒息。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诶，寒川同学，能帮忙去找一下这只猫吗？”一个有着雀斑的男同学拿着照片走了过来。
“什么？”寒川昭之恍惚的问道。
“我奶奶家的猫丢了，因为咱们我找不到别人来帮我……”男同学微弱，“我也是没办法。”
寒川昭之看着那张照片，心慌的更厉害了。
这种对外界的熟悉感和恐惧感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寒川同学？”男同学微微退后一步，然后鞠躬道，“谢谢你，我会给你帮忙的钱的，那我们现在去找猫吧。”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他明明没有说话，他不想去找猫！
这种珍贵的东西被偷走的感觉让他想要回家去看看。
可是他的身体自己动了。
“好。”他听见自己说道。
他跟着男同学走进每一条猫可能走过的小巷，翻过每一道墙，去看任何有可能藏匿的缝隙。
他走在黑暗的小巷中，突然有一双翡翠般，竖立的兽眸睁开，直直的盯着他。
“喵！”
是猫。
寒川昭之跟着跑了过去，想要抓住那只和黑暗混为一体的猫。
因为小巷的尽头是思路，所以他很容易的将猫提了起来。
黑猫因为被抓起后颈，抓狂的刨起爪子，想要摆脱这个抓住他的人类。
“嘶。”不注意间，寒川昭之的手上被抓住一道红痕，慢慢渗出鲜血。
可是即便受伤了，他却一点都不疼。
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梦一样。
等等，梦？！
寒川昭之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是那天，绝望的回家路。
“寒川同学，真的谢谢你，这是你帮忙的费用。”男同学接过猫，将零花钱放到寒川昭之手里，“那我就先走了！”
寒川昭之看着他的背影，心跳以120次以上的频率疯狂跳动。
即使他知道这是梦，是他中枪之后的幻想。
可是他仍想相信，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逆风奔跑着，风无情的吹刮过他的身躯。
脸被吹的生疼，外套的拉链不断的抽打在他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可是疼痛却不存在！
求求你，不要是梦！
脚步停在一栋独栋别墅面前，寒川昭之的瞳孔慢慢缩小。
火焰嘶吼着燃烧着别墅，窗口，大门，砖瓦，花园的草木，已经全部被红色代替。
摇晃的，妖艳的火焰在寒川昭之的瞳孔中无情的燃烧着。
烧焦的窗帘随着风的吹动飘到地上，落在他的面前。
寒川昭之打开栅栏，扔掉书包，不顾火苗染上他的衣服，不断试图去打开已经被火焰烧黑的木门。
可是即使他再用力，再努力，摇晃的木门却没有动摇一丝。
“弥连！”寒川昭之喊道，声音几乎破音，“爸爸！妈妈！”
“回答我！回答我！”
手心被火焰灼烧出水泡，已经血肉模糊，外套也已经开始燃烧，逐渐发出烧焦的味道。
火焰无情的燃烧着，即使微风吹拂，却没有吹灭一点火焰，反而越烧越涌。
火焰将精美的花园烧得如同炼狱。
寒川昭之站在火里，似乎没有痛觉的失焦的凝视着在火焰中因痛苦尖叫的别墅。
他鲜红的眼瞳静静注视的一切，火焰染上他的肩膀，鲜血从指尖滑落。
如同死神一样，无情的收割着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