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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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妈平常一向护着邰鸣东，这会儿也有了怨言。
孟知葡来不及幸灾乐祸，安抚说：“他也未必是去花天酒地了，假期刚结束，公司里面也积了一堆工作，说不定他又在开会把手机静音了。”
这话只是安慰，毕竟他开会时，手机都交给助理保管，真有家里电话打进来，一定会通知给他。
可宋妈不知道这些，闻言脸色好了点，只是叹气说：“小小年纪，真是命苦……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孟知葡问：“不能用药治好吗？”
“医生说了，只能缓解，根除不了。”宋妈又要伤心，“那么瘦一个小孩子，血管太细，针都扎不进去。倒不如我病了，替他受这些罪。”
孟知葡连忙说：“哪有替人生病的？再说，他病了你还能照顾，你病了，他还能照顾你不成？哮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好好养着，年纪大了也就好了，到时候他有的是时间孝顺你。”
宋妈破涕为笑，又念叨着要去给邰鸣东打电话，孟知葡也没劝她，轻手轻脚走进病房。
里面，昭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倒像是睡美人。
孟知葡端详他，怎么看都是邰家人的长相，看到他小手露在外面，轻轻掀起被子替他盖住。
他忽然动了动，反手握住孟知葡一根手指，掌心冰凉，小声喊她：“妈妈。”
孟知葡没敢应，看着他睁开眼，看到是她，眼中的万般期盼散去，松手喊她说：“萄萄阿姨。”
孟知葡连忙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恹恹道：“没有不舒服……阿姨，我不是故意生病的。”
孟知葡说：“哪会有人故意生病？”
“妈妈以前说我故意生病，是讨债鬼。”他眼睫颤了颤，眼角滚出一颗眼泪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孟知葡被他哭得心里也难受起来，替他把眼泪擦了，耐心哄他说：“阿姨知道。等你病好了，带你去骑马还不好？”
他思考片刻：“可我不会骑。”
“我教你。”孟知葡大包大揽，“马场有几匹设特兰小马，矮矮的，跟你差不多高，正合适你。”
昭昭没说话，只看着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孟知葡拍拍他：“睡吧，多睡一会儿，病才好得快。”
他应下，乖乖闭上眼睛。孟知葡本来想走，可是一回头，就看到他又睁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
孟知葡只好又转身回来：“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他悄悄抿着嘴笑了笑，看着孟知葡在身旁坐下，这才重新合眼。
孟知葡闲着无聊，也不敢玩手机，怕打扰到他，只好看着天花板发呆，却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她转头去看，就看邰鸣东站在外面，弯着腰从门上小窗往里看。见孟知葡看过来，对她比个手势。
昭昭这会儿真的睡着了，孟知葡轻轻站起来，往外面走，把门合上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宋妈给我打了电话。”邰鸣东问，“他怎么样了？”
孟知葡觉得他语气太轻描淡写，一时有些生气：“我哪知道，自己去问医生。”
邰鸣东莫名其妙：“怎么忽然生气了？”又来嘲笑她说，“刚刚看你坐在那里发呆，像是只坐井观天的小青蛙。”
孟知葡懒得理他，他又问：“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我还没吃。刚开完会就赶过来，你还对我冷嘲热讽。”
孟知葡问：“你助理没把手机给你？宋妈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给我了，不过出了点事儿，一时没顾上接。”
“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账目对不上。”
“数目大吗？”
他随口说个数，孟知葡吸了口气：“怎么这么多？”
“出了内鬼。”他不想讨论这个，喊她说，“陪我去吃饭。”
孟知葡跟着他，他刚刚喊饿，现在又不慌不忙起来，先去值班医生那里，聊了聊昭昭的病情，总算聊完，又不肯吃食堂：“医院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
孟知葡觉得他有毛病：“大半夜你还想去哪吃？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还不如去病房待着。”
“我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他拽着她，不肯放，“有冯姨和宋妈在那里，还有一堆医生护士，你在那里不是也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
看孟知葡不走，他又来撒娇：“一个人吃饭形单影只的，萄萄，二哥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两个人在门口拉扯，路过的人都看过来，孟知葡脸皮没这么厚，到底被他带着，往市中心开。
凌晨两点多钟，市中心仍旧热闹非凡。他吃东西一向挑剔，开着车左拐右拐，到了一家牛肉锅店，新鲜牛肉现切现煮，十秒出锅，另有鱼生，片得薄如蝉翼，入口即化。
孟知葡虽然不饿，可还是食指大动，自己吃掉整盘牛肉外加一份细面，吃完撑得难受，瘫在那里休息。
他在一旁，手里端着半盏茶，看她这样，哧一声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饿了一天。”
她说：“我这不是怕你吃饭没气氛。”
“那我应该谢谢你？”
孟知葡懒洋洋说：“那倒不用。下次我来，帐都记在你名下了。”
他说：“孟扒皮。”
“孟扒皮”坦然自若地接受这个称号，看了看时间问他：“该回去了吧？昭昭说不定醒了，看不到我们，又要伤心。”
他却不动，若有所思看着她：“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孟知葡忍了忍，没忍住：“你有病吧？”
“怎么又骂人？”
“我对你儿子好有什么问题？又不是每个后妈都得欺负人。”
他说：“那可未必，等你自己有了孩子……”
“那咱们也离婚了。”她说，“邰鸣东，你还真打算让我天长地久地给你儿子当后妈？想得还挺美。”
她说完，他脸上的神色就坏起来，臭着脸站起身往外走，孟知葡知道他生气了，可坚决不惯着他的臭毛病，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到了医院，他踩下刹车，却又不开门。
孟知葡看他一眼，他半张面孔藏在影子里，眉头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半天，老大不乐意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把离婚挂在嘴边？”
她问：“为什么？”
“我听着不顺耳。”
“我看到你还不顺心呢。”孟知葡想到孟弘给自己打的小报告，就一肚子火，“别人惯着你邰二少，我才不理你那么多。我爱说什么说什么！”
她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一句，尤其振聋发聩，他倒是笑了：“我刚跟你发两句牢骚，你脾气比天还大。到底怎么了？”
孟知葡终于问他：“你把倪晃弄到你们公司了？”
他微微错愕，却又问道：“孟弘告诉你的？”
“那你别管。”
“确实有这回事儿。”孟知葡刚瞪大眼睛要发火儿，邰鸣东又说，“是你爸提的。说她刚从国外回来，人生地不熟，让我在公司随便安排，免得她去外面被人欺负。”
孟知葡就被噎住了：“他怎么自己不安排？”
“大概是怕影响不好。”邰鸣东道，“到了他们那个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孟知葡还是不高兴，他和她商量说：“你不喜欢的话，大不了我把她开除。就算老爷子骂我两句，我忍一忍也就算了。”
孟知葡斜眼看他，见他唇角翘着，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狐疑道：“真的？”
“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生气？今天对我夹枪带棒，原来是听了别人打的小报告。”
“要不是人家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孟知葡连忙说，“你可不要找他麻烦。他是老吕男朋友，你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跟老吕两个对着干！”
“你一个我都不敢惹，两个人还不把我生吃活剥？”
孟知葡问：“天天背着我做这些事，你到底站我爸那边还是我这边？”
“当然是你这边。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和你商量着办总行了吧？”
孟知葡意犹未尽，还想骂他两句，可他认错态度良好，又好像无懈可击，只能半信半疑地下了车。
他跟在身后，还在调侃说：“萄萄，你不会是吃我的醋了吧？”
孟知葡说：“没有。”
“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孟知葡翻个白眼：“我怕你们联手，把我给害死。”
他本来要笑，看她的脸色却不像是开玩笑，哑然失笑道：“哪就那么严重了？”
孟知葡不想把孟弘的猜测说出来，因为除了那一面之缘，并没有证据证明，jack对她下药就是倪晃指使的，真讲出来，倒像是随意构陷。
孟知葡哼了一声，只淡淡道：“我逗你玩的。”
冬至后昼长夜短，临近清晨，窗外仍旧一片浓重夜色，长廊之中，唯有两人脚步响起，孟知葡忍不住放缓步子，免得声音太大打扰别人休息，邰鸣东跟在后面，两个人偷偷摸摸，做贼一样。
昭昭的病房中还亮着灯光，孟知葡说：“我之前让冯姨先回去了，今天宋妈守夜，这是还没睡吗？”
邰鸣东忽然拉住她的手臂：“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也一夜没睡了。”
“都这个时间了，我来看一眼昭昭再走……”
她说话时，顺手将门打开，剩下的话，却都噎在了嗓子中。
房中一盏小灯，照亮方寸之地，病床前坐着个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是他们二人，嫣然一笑，竖起一根食指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他做噩梦醒了，我刚刚才又哄睡着，你们千万别再吵醒了。”
孟知葡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语调平静问：“倪晃？你在这里干什么。”
竟然是倪晃！
倪晃看到他们，不慌不忙，柔声道：“来看昭昭。”
孟知葡不语，挑了挑眉，做出个询问的神情，意思很明白，邰鸣东的儿子，轮得到你来看？
倪晃含笑问孟知葡说：“难道二哥没有告诉你吗？”
孟知葡知道，她越是说什么，越不该应和什么，可偏偏好奇心作祟，顺着她的话说：“告诉我什么？”
她站起身来，面上仍旧带笑，像是不怀好意，凝视着孟知葡，一字一句说：“告诉你，昭昭是我的亲儿子啊。”